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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困时代的年味----晒年
所谓的晒年，是贫困时代我们那个湾子里的萝卜头伢们兴起的一种过年玩法。除初一结成帮象一蜂似的看这家有没有帖春联，哪户鞭灰堆得厚不厚外，重头戏还是年饭后的比花衣裳、比好吃的东西。赢了图个嘴快活，输了也不上心，如今想起来蛮留恋。
那年那天吃过年饭，太阳还挂在西边的树梢上，我跟着三哥屁颠屁颠地往约定地跑，生怕输了火候。我穿的年衣是捡三哥的落，虽有两处补丁，姆妈在上面绣了两朵花，又用米汤一将，总有一点过年花衣裳的味道。三哥只大我两岁，除了落二哥一双旧力士鞋，还直接传承了大哥一条用日本尿素袋做的裤子，裤管嫌长剪了一截，虽不伦不类，但在我眼里蛮赌火。最羡慕的是姆妈用一床旧垫单为三哥改做了一件上衣，并且染上了军绿色，所以三哥今年过年比鬼都欢。
在去的路上，我又发现三哥衣领上多了一幅红领章，与解放军军章无二改，我忙伸手去摸，被三哥一巴掌打开，瞪着灯笼眼睛警告我："莫捞坏了，这是晒年宝贝。" 三哥肯定在聊聊斋。
黄瓜(大家互起的诨名)的门前有好大一个禾场，是我们这帮萝卜头的闹场，也是晒年的擂台，这里已经拢堆了十多个家伙，一个个欢天喜地，热热闹闹，还真象过年的。象菜红子、央萝卜、南瓜花、绿鼻脸(鼻屎)、干蚂蝗等等都穿着花衣裳在场地上野，尤其是绿鼻脸，凭父老子是供销社采购员，穿了一件崭新的带人造毛领的猴式袄子，表现得欢机了，和那个在他身边，穿着空心旧袄子、蓬头散发的狗尾巴花形成了鲜明衬托。
我们又疯了一杯茶的功夫，该来的都来了。与往年一样，还是由队长的儿子藕结巴主持晒年大会，藕结巴那年十二岁，年龄最大，是孩子王。他学着他父老子的样法，咳了一声，表示他开始讲话了："大家不要吵，照老规矩，首先开始比花衣裳。"
于是，大家以藕结巴为中心，手拉着手围了一个圆圈。
"绿鼻脸的猴式袄子该第一，他还答应三天后借给我走人家哩。" 西红柿首先发言。
"鸡冠花的花格子衣裳最好看，里面还有五星角。" 狗尾巴花也跟着起哄，肯定是为了半边天拉票。
"你们都是瞟花眼睛，依我看，高梁杆子的衣裳最牛B，军绿色的，还有红领章，不比河那边洋葱差。" 发言的叫发糕，胖乎乎的，是我三哥高梁杆子的铁杆。
"我赞成，高梁杆子的花衣裳象解放军军装，应该第一。" 藕结巴一表态，大家附和。
没有尺码的评比，很快有了结果，我三哥以军绿色和红领章夺第一，绿鼻脸以猴式袄子排第二，南瓜花的红围巾和蝴蝶卡子排第三。大家一阵鼓掌，欢喜得象野人。
“下面开始评吃的。”藕结巴一宣布，大家牵着的手不约而松开，从荷包里搜出各自展品，有麻叶子、菏叶子、京果、麻花、烧苕等五花八门，象小食品展销会。鸡豆粑说，他家冰糖是他舅从北京带回来的，甜得很。欢喜砣说，他家麻叶子放了芝麻的，十里都香。豆挂子说，她家的苕是闷火闷熟的，又甜又香。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象鸦雀子打破了蛋，不肯息火。我三哥高梁杆子往中间一站，象个大人说，你们说的都是铁丝穿豆腐，不能一提，象我屋里的姆妈做的好东西，不说你们没吃过，听都没听过。你们看，它叫洋参圆子，天下第一好吃，一半萝卜一半洋参，加猪油，加麻油，加香葱，吞到肚子里，保证你拉的屎都是香的。
大家一阵轰笑，纷纷围着三哥要尝尝。一人一丁点，不知么味道，反正都直点头，说好吃，生怕被别人说自己洋攀。我晓得三哥这是捏到鼻子忽眼睛，所谓洋参圆子分明是萝卜兼灰面捏成的砣砣。我家没多的肉，又不能做肉圆子以示团团圆圆，我姆妈只得想出萝卜替肉的办法，这叫忽年。
经三哥一宣染，把个萝卜砣砣说得象金乌龟。毫无疑问，我家洋参圆子又得第一名，鸡豆粑的冰糖因产地是北京获第二，豆挂子的香蕉因稀罕获第三。
三哥太有才了，我开始佩服他。回家后，我跟三哥商量，把红领章衣裳给我穿一下过过瘾，三哥说别把领章搞掉了。原来，三哥的领章是偷偷撕了藕结巴家的红对联剪成，用饭米散贴上去的。 文/刘志林
仙桃市西流河镇塘湾 街 电 话 ：139979933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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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浙江省舟山市 2016-2-4 22:5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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