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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赋新词强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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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画与对联是农家家家户户传达新年喜庆的最时尚工具。
一过腊八,家里就开始显得比平时忙碌起来,一忙就要忙到除夕。置办年货当然是过年最重要的事情之一。那时候,一到腊月,市面骤现繁荣,这是一年内的特有市场。这段时间里,小孩子们就会跟着大人们频繁地出入市场,当然我也不例外。腊月初买核桃、柿饼、瓜子、花生、糖果之类等干果。一过腊月二十,一段荟灸人口的农谚就会在全村上空飘扬:“二十一,趿豆丝;二十二,起黄豆;二十三,割猪肝(杀猪);二十四,打洋刺(做清洁);二十五,打豆腐;二十六,看灶头;二十七,杀鸡吃;二十八,踩糍粑;二十九,样样有;三十夜,桃花谢;初一早,年拜了。”一时间,户户炊烟袅袅,家家人声鼎沸。你来我往,络绎不绝,正赶上学生们也早已放假在家,稍大些的孩子也能帮着跑跑腿,于是,在房前屋后一片人欢马叫,煞是热闹——这也是农村孩子们盼着过年的缘由之一。帮忙的时候还可以偷偷嘴,往往回家后就啥也吃不下去了。
待该准备的等都差不多了后,由于腊月二十四里已经把家里给该粉饰的墙给粉饰了,该擦洗的窗也给擦冼了,这时,面对着家徒四壁的门墙,是该为它们也增添些生气与活力了。于是,一家老小欢天喜地地赶往集上,不仅只是为了添置节日的新装,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挑选年画,而对于我们孩子来说,同时也是向父母提出购买小人书的最好时机。
在没有分田到户之前,家里的年画基本上都是伟人头像,最多是在两面侧墙上贴些样板戏剧照,门神也一律是仙翁送寿、财神送礼,童子送福之类,略显单调,也带有一些封建迷信思潮。后来,市面上销售的年画不仅风格多样化了,而且内容丰富,意义也深远了许多。记忆里,那时年画已不再只是革命样板戏和神仙鬼怪之类,而是活生生的人,如铁人王进喜等。并且出现了一些电影连环画。而正堂主墙也不再只是伟人像了,增加了十大元帅立马横刀和岳元帅精忠报国等巨幅画像。用于正堂正中的多为《百寿图》《百福图》之类,此时人们不再是迷恋于个人崇拜,开始也主动为自己和家人祈祷平安了。
窗花是过春节时在窗户上贴的装饰画,那时已经有了玻璃窗和玻璃春台(一种常放于中堂之下用于搁置祭祀物品),贴图的图案有花鸟虫鱼,福禄寿喜,花样活泼清丽,色彩鲜艳夺目。门神更是多种多样,一对一对出现,从门神里,我认识了执锏的秦叔宝、执鞭的尉迟敬德;从鼻子里出气的哼将,从嘴里吸人的哈将。甚至还有哪咤与悟空。听老人们介绍,知道门神分几种,大门上贴什么,二门贴什么,堂屋门和隔山门贴什么,都有讲究。大门贴的就是上面说的门神,二门一般是对虎,对狮,金鸡,神鹰,堂屋门贴《金童玉女》,《招财进宝》,而隔山门上则贴《麒麟送子》,《天官赐福》等等。还有传说中过海的八仙,莲生贵子,五蝠祝寿,喜鹊登梅,连年有余……画上的动植物都被赋予了吉祥如意的寓意。
最让我流连不已,百看不厌的是那些贴在两壁墙上的各种戏出回文及电影连环画,我记得有《杨家将》,《精忠报国》,《三侠五义》,《铁弓缘》,《呼延庆打擂》及后来的《西厢记》、《刘海砍樵》、《小花》、《补锅》等等,那些连环画故事本身已经很吸引人,再加上人物刻画线条精美,流畅,神态逼真,真是美不胜收。所有的年画基本都有着民间传说的影子,这些民间传说不乏惩恶扬善的穿插,行侠仗义的点缀,所有的故事,都寄寓了劳动人民对幸福生活的无限向往。
而对联则是家家必备的。当时村里有两个识字很多的先生,几乎每到腊月里便被人央求着不得脱身。想写对联的人家,常常只需用几斗米或几句好话,然后递上对联所需的纸张即可,笔墨照例是老先生们自己出的。写对联其实是很讲究的,必须穿着干净的衣服,净手后,铺上笔砚纸张,先算计好尺寸,工整对折,拿出古书里的诗文对联,每家不得重复,字斟句酌句好后,方才下笔。先写上联,最后写眉联,也即横批。每写好一幅,平铺于地,边角用土块石砖压住,以防流墨,直到晾干为止。
那时写得最多的对联是像“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三阳开泰从地起,五福临门富贵春”之类的。而让我记忆犹新的,则是内容各种各样的春条。春条一般尺把长,三四寸宽,从屋里到屋外,好多地方都要贴。有贴在大门上的“出门见喜”、“大吉大利”,有贴在院子里的写“春光满院”、“春意盎然”;鸡窝上贴“鸡鸭成群”,猪圈上写“肥猪满圈”;贴在粮柜上的写“五谷丰硕”堂屋里贴上“出入平安”“四季发财”。还有贴在水缸上的“细水常流”,贴在梯子上的“步步高升”、“平步青云”等等。这些内容都表现了农村人最朴素的情感和期盼。我就是学着写这些小春条而练出的毛笔字,在我读高中时也时常为家里和族里叔伯们写过对联,那时已经没有这么多小春条可写了,而我也乐得被称作秀才而沾沾自喜过。从对子里我甚至学到了好多知识,虽然那时还有些不理解,但现在觉着受益匪浅。回想起从看着写对子,到自己曾经写对子,那红红的纸张,淡淡的墨香,都给我留下了温暖和亲切的回忆。
年画,曾经是春节的一个重要角色,现在渐渐身影远去了。如今,在城市的高楼林立中,即使是对联也基本上凤毛麟角。年俗的方式是人们对年的情感的一种载体。特别是当鞭炮、祭祖、以及贴年画等一个个载体都被从年的盛典中撤出之后,人们对年的情感将往哪处置放?这无从乘载的情感,最终便会归于失落。往往又失落又无奈,这是中国人当今过年的一种奇特的感受。那么谁来弥补这种年的失落──也是文化上的空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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