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京山绿林石壁冲
那日在惠亭山低头上爬,迎面撞见一人,是一户外队友。问他最近去过哪些地方,他很炫地说,绿林石壁冲,万亩原始森林。我急切地说:再组织一次吧。他答,加我微信,关注惠亭山水户外网。从去年深秋看巫山红叶至今,没走过一次户外,筋骨都觉生锈了。生计原因不得不放弃这所谓的爱好,但心里却是无时不刻地想往。
果然,第三天,荆门运动人网上发现一则“京山原始森林石壁冲徒步”的帖子,版主:山高人为峰。一时欣喜若狂。
野 趣
众驴此行目的,拥有万亩原始森林的石壁冲,在县版图上可忽略不计。对求新求险的户外人,该去处就是藏在深闺的佳丽,最值一睹芳容的。一资深老驴感叹:走遍京山的山,你就不会想去其他地方了。风景在别处,是大众心理,我亦然,这片大洪山南麓得天独厚的自然风貌吸引无数外地游客慕名前来,而我向往着山外的世界,以致漠视身边的风景太久。
两辆车载着21个人,在山道上盘旋喘息。刚觉头有些晕乎,车子善解人意地在一处岔路口停下。此处为绿林镇六房村地带,西汉末年王匡王凤起兵于此,也是汉武帝刘秀的发祥之地,“绿林好汉”一词由此而来。
山不高,只能算丘陵,连绵不绝,浓绿逼人。有限的农田嵌在两山间狭长的地带,半黄不青的油菜和小麦地成为青葱山岭的点缀,山里气温低,庄稼成熟比平原至少晚了半月。山势渐上,完全被林木覆盖。环顾四周,尽是养眼的绿、舒心的绿、叫人宁静的绿。
沿小径往深里走,只闻鸟语,不见人迹。间或听得林子深处传来几声铃铛响,侧耳去寻,只听到鸟的啁啾,抬眼处虬枝屈曲,藤树缠绕,层层叠叠的绿凝成一串串深浅不一的翡翠珠露,从天际滴落。
进山不久,一道山门挡住去路。说是山门,其实是横架在山体和另一侧大石头上的几根粗树干。头领解释,山里是牛们的牧场,秋冬农闲时节村民把牛赶进山,一去几月,野味山珍,自生自长,自由繁殖,进时一双,出时三口,还个个膘肥体壮。不禁愕然,靠山吃山,这山里人也太聪明了吧。下山时,这样的一家子被我们碰了个正着,牛角上似乎还沾着露水,明星走秀般摆出pose让我狠过了一把瘾。
一条溪流始终相随,河床里乱石嶙峋,落差处形成一挂小小的瀑布,冰泉叮咚,沙石清洌,半大的蝌蚪被这群天外来客惊扰了酣梦,拖着一条大尾巴钻进石缝,倏忽不见。肥厚的苔藓给岩石戴上了一顶厚厚的绿帽子,而岩石却象一位得道的修行者,兀自打座礼佛,不问不恼。欲逆流而上,弯道繁复,流水掩住去路。
随处散落的牛粪团不知羞涩地卧在草丛里,散发着阵阵怪味,可以想见谁才是这山的主人。层叠的腐叶为各种菌类输送着给养,蘑菇们撑开一把把小伞可劲疯长,木耳从霉湿的树桩旁伸出一只只肥厚的耳朵,倾听大地妈妈的心跳。
一枝树莓冷不丁伸出手来,招摇着红宝石般的果子请君品尝。蚕蛹大小的黑亮的桑椹撒落在溪水里、石头上,仰头望去,黑的紫的红的绿的果子繁星般挂满枝丫,只这一眼,牙齿似已被酸甜的汁液泡软。
古老的银杏是这山林的霸主,几人合抱的树干使我不敢想象它的年龄。粗壮的枝条横逸斜出,当仁不让地抢占水源和阳光。
一棵枯松倒伏在地,树皮散落一旁,树干底部巨大的疤痕让人触目惊心。有人悲愤地说,是那些割松油的人干的,松脂只能采割三年,人性的贪婪使它淌尽最后一滴血。无法想象这棵百年老树轰然倒下的那一刻是怎样的惨烈。可悲的是,这片被人遗忘的深山成了坏人恣意挥舞屠刀的猎场。
山 蚂 蟥
帖子里交代:本次户外有山蚂蟥出现、注意携带活络油、盐、创可贴等止血用品,防止山蚂蟥咬伤。要穿登山鞋,带大沿帽、雨伞、登山杖等。胆小者谨慎报名。 饶是如此,我毫不动摇。还想去西藏呢,这一关都过不了,拿什么走旱蚂蟥扎堆的墨脱?这不正是热身的好时机吗?同行的美眉们全副武装,以防不测。我在骆驼登山鞋里洒上盐,脚上扎紧塑料袋,儿子打篮球用的护腕摇身变为我的护踝,粗布牛仔裤套至鞋面,如此这般,该是百毒不侵了吧。
队伍鱼贯进山。领队、中腰、收队各司其职。树木遮天蔽日,脚下腐草败枝。山高人为峰叮嘱:不要在草丛落叶上走,找石头和干燥的地方。正听赵作家讲笑话呢,猛地一女声传来,惊叫声夹着颤栗,本能地反应:有人中标了!赶紧低头查,不看则已,一看了得,只见鞋帮上一条上粗下细的褐色肉条正一伸一缩向上蠕动,就要进入鞋口。只这一眼便叫草容失色毛发倒竖心跳加速血压飙升,说时迟那时快,手杖成了驱逐它的唯一武器。可这家伙狡猾得很,一下地就缩成一团,滚入落叶中想逃过一劫,武当山带回来的手杖可不是吃素的,只几个来回,这嗜血成性的毒物就命赴黄泉,尾巴还在那一翘一翘地不肯罢休。
此后再也不敢轻敌,走几步就低头搜寻,唯恐异物入侵。它们似乎是专候在那里的,在你落脚的刹那扑上来,毫无知觉间引发一场流血事件。听说它的吸盘扎进肉里拽都拽不掉,一想到此,我就浑身发软,伴一身鸡皮疙瘩。除了夏天杨树上令人疼痒难耐的毛毛虫,还没有什么叫我如此厌恶过。不幸还是有几次被盯上,都被及时发现,免去血光之灾。
从山里出来好一会,还有皮肤发麻的感觉,担心蚂蟥从哪又冒出。一小妹说,有十几条蚂蟥光顾她了,最后还从鞋里叩出一条来。我笑,你脚下有异香吧 !
行走花絮
多云湿润的天气、山水相宜的线路、恰到好处的体力强度,有此三,徒步成功就有了一半保障。队伍里若有一二个会闹且有趣的“眼子”,困乏的行程也会轻快丰富起来。
还在出发之前,头领请有号称京山八大才子之一的作家宣布户外纪律:不等不候,准点出发;不打听队友来历,一概以网名相称;不向他人借干粮和饮用水;不要求别人替自己背包……条款之多,不亚于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我本安分守纪之人,仍忍不住好奇悄声询问邻座,此君为何人。赵**,呀,真个是如雷贯耳久仰大名幸会幸会。近期《京山文学》上就有赵作家的一篇神农架采风游记《漫步大九湖》,且看--哦,秋,匆匆地要走了,回头但惜尘缘绝,云锁峰,迟暮凉。意有千千结,辜负泪几行。于是从怀中掏出一条比大山更长更宽的五彩绸巾,深情托付老树枯枝,泣送好时光。话说文如其人,如此纤纤素笔,出自眼前这位粗犷汉子之手,如此对立统一,叫我怎不感慨文字的魔力!
但赵作家绝不是滞留在文字里的人,他能闹,一个人闹出一台戏,时时语出惊人,一路荤素有加。土家族民歌《六口茶》,作家即兴发挥依曲填词:你喝茶就喝茶呀,哪来这多话,眼前这个妹子撒,正好没人嫁…似他就是那个思春心切的货郎担,别说六口茶,就是六担茶,他也能照喝不误直叫茶香弥漫山路,余音缭绕林间,不拐走个把妹子死不休。哎,原来文人也可以这般萌!
个人认为,该作家的强项不只是徒步,也不只是写手,更不只是成为一名合格的警官,他应是说相声的,而且必须单口。
一道完好无损的寨门在陡峭处拔起,门框横梁均为一色青石构筑,墙体留有瞭望和射击垛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山顶四周同样是青石垒筑的石墙,厚达半米,最高处在四米以上。一说这里是土匪的山寨,一说是早年村民避匪害的藏身处,一说是李先念带领新四军打游击的据地。无从考证。出寨时,作家手上多了一把貌似砍斧的石器,手柄窄长,刀刃刀背分明。作家如获至宝,一脸神圣:新石器时代产物。
最能炫的非猛男莫属。至今不知该猛男姓甚名谁,反正大伙这么叫。走过的几条线路都有他的身影。簦于一周前有过徒步石壁冲的成功经验,当仁不让地成为此行向导。
猛男是百变型男,镜头前一会金鸡独立,一会白鹤亮翅,一会降龙十八掌,一会乾坤大挪移。大石磨前,老少爷们怂恿着头领也上去露个脸,头领羞涩地接过美眉递来的梳子慢条斯理细细打理。精彩岂能错过!一干人等拥在石磨前举起相机,严阵以待。就在这历史瞬间,一个声音传来:大姐,您的脚疼吗?低头看去,我的一只脚正牢牢地踏在猛男脚背上。
为一睹石壁冲石壁之险、绝,猛男一马当先,攀着陡峭的岩石下去探险。倒不担心他陆战队员一样的身板有什么闪失,仅着了一件背心光着膀子往荆棘里闯,着实叫人揪心。等候在上边的几人冲着山崖喊:小心,别挂伤了。一个声音飘上来:没事,我这是真皮,防水防晒防刺。
一串酷似灯笼的果子垂挂在小溪上方,青灰的果皮上沾着一层雾絮。巡查四周,并无稳妥的落脚处,心有不甘啊,这从未见过的物种诱惑着我靠近。为取最佳角度,必须找一个立足点,溪边枝条下一块略为平整的褐色石头象是为我备在那儿的,一脚跨过去,只听‘扑哧’一声,瞬间陷入一团淤泥中,慌忙拔出脚来,一团浊气随无数只飞蝇散开。这块看上去园园平滑的石头,竟是一堆牛粪!妈呀,赶紧回去买彩票,牛屎运来了!
后记:
“如果一个人能清楚地听到他内心的声音并按此作息,那么他将成为疯子或是传说。” 生命留给我的有效期已经不多。在老去之前,没有大把的时间供我挥霍,或迟疑。想走的路赶紧去走,想看的风景赶紧去看,想做的事赶紧去做,如此,即便活成一个疯子,也不负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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