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看望三个娘   

      四月三十日傍晚，因到每日与双亲通话的时间（顶多间隔一天），遂拨号过去，接电话的是父亲，问他与母亲吃晚饭没，父亲说，饭还没开始弄，米吃完了。我说米完了呀，那我明天买米送回来，家里应该还有面条，你们暂时用面条对付两餐吧。 
      不料五月一号和二号接连两天下雨，给二老送米的计划被老天爷破坏。今天总算是晴了，得以成行。 
      与上次一样，建珍昨晚便将肉汤炖好，今装进塑料糖果瓶让我带上，回去只需热开即可食用。鉴于我以前每次回家在弄中餐上要花相当的时间，建珍索性把饭也煮好让我带回去（烧热即可食用）。 
      十点刚过，拎着装有肉汤、米饭、饼干、大骨面、脆脆豆等物的提袋出发了。至街头，在小潘的肉案上称了两块肉带上。准备一块带给岳母，一块带给生母（给养母的肉已炖成汤，无须另买生肉——可怜老糊涂了的她老人家已经不会弄了，我曾不止一次在回家后发现大块的生肉被放坏，只好扔掉）。 
      两手不空地步行至商城车站时，已近十点半了。十点四十，所乘的中巴启动上路。到上巴河桥头下车时，将近十一点半。 
      行至卫生院附近，花55元钱买两条草鱼（10斤）。再往前走几十米在本村人摆的菜摊上买了十几元钱的黄瓜、四季豆等蔬菜，然后把菜和鱼提至离此亦是几十米远的粮油店（此店的老板娘二十多年前是我书摊的小读者，如今我成她的老顾客）花140元买两袋米。再着手找麻木时，发现往常摆满麻木的街头因时值中午尽然消失，遂先后拨打本村的麻木司机学高和纯全的电话，结果前者在浠水汪岗一时半会回不了，后者干脆停了机。在街中转悠了几分钟，总算发现一麻木，可对方听我说要到黄土塆，即说去不了，正在修路。遂现打主意向粮油店主借自行车，店主欣然进屋将他家的自行车推了出来，虽然车子比较旧且一边没有踏板，但只要能用就行。于是将一袋米放于车后（另一袋待下次回家再说），两个袋子挂在车前，推出东街后，再将就着骑行。好在是水泥路面，虽骑着不太轻松，毕竟比推着走快多了。 
      过了凡家塆，开始寻找通往郑家独屋我生母家的路径。若干年前曾给我较深印象的那条路的位置是记得的，但由于久无人行且被田地责任人逐渐蚕食已难分其脉络走向，到此处后，我停下来扶着自行车目测了半天不能确认。为谨慎起见，返至凡家垸东头向一户人家的主妇打听现在到郑家独屋的路从哪里走，得到的回答证实我的记忆没错后，再回到那条疑似路口，重新探究和琢磨。时值正午中时，今天应该是今年以来温度最高的一天（将近30℃），我站在炽热的阳光下，额头冒汗，心里犯难，看着这条开头一段似是而非接下去更是模糊难辨的“路”迟迟拿不定主意——若是空手就不成问题，只要大方向不错且无不能逾越的天险屏障，随么样走都可以到达目的地。可推着这负重七八十斤的自行车可不是轻松的事儿，一旦走错了再回转重来就更麻烦。 
      遥望几百米外郑家独屋隐约可见的楼房屋宇林木修竹，想象着早就要看看刚历丧偶之痛的生母一直没了此愿今既成行母子相见在即的场面，我鼓起勇气毅然将自行车推上了这条已不成路的“路”。 
      田头地边曲折蜿蜒，转弯抹角但凭感觉，上坎过塍有力便行。所幸的是，在基本没走错路的情况下终于抵达郑家独屋村头的山边。如果说刚才推着车子绕田过地虽不轻松但还能勉强通行的话，现在横亘我面前的山坡就难以逾越了，于是连车子带米、蔬菜靠放在坡岸上——在民风古朴的故乡我放物于此绝对放心，然后从龙头上分别取下装着两条鱼和三斤肉的塑料袋，徒步上山再寻进村之路。 
      在这坟莹密布春草丛生的山岗上，处于半迷路状况的我一边翻越行进一边默念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古诗名句，希望这必然的结局早点到来。幸亏还是像刚才一样幸运，亦在凭着感觉走竟没走错不存在回头折转的情况下，大约在一刻钟后就发现了一条通往村里的小路，顿觉释然，于是顺路而下。 
      进村头后就近到一户人家打听大弟金全和二弟双全家的所在位置，得到主人的热情指引后，朝金全家所在的方向下坡进入塆中。 
      此行从头到尾虽惴惴然心中没谱，但却不存周折顺利得出奇——进塆不到五分钟就与我的生母会了面。 
      在这遥远的小山村生活了七八十年的妈妈做梦也没想到我今天突然看她来了，此时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和描述她当时激动的样子和高兴的程度。

52年前她将我交给我的养母时，许下了日后不要我与她有么来往但求在她百年归世时再看她一眼的承诺，今天我来看她，是因她刚刚失去一起生活半个世纪的老伴现今一个人住在老屋里（两个弟弟于几年前率家另起地基造楼建房分居他处），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特别的抚慰。 
      这效果显然是起到了，她老人家在堂屋当着几位邻居的面说我对她太好了——她又没养我一天。 
      由于想到养父母等米下锅，还没呆十分钟我就起身对她说二老的米吃完了我要送米回去，车子和米放在山那边（横直现在已找到她住的屋，以后会常来看她的）。妈妈高低不让我马上就走，说“米放在山上没哪个要，二老随便向隔壁哪家借点米也会度餐把，不在于这一会儿”。一边说着一边请来找她聊天玩儿的何姨帮忙烧火炸鸡蛋我吃。在这当儿我掏出几百元钱给她，妈妈先是拒不肯接，看我坚持要给，遂接了。过一会儿我陪她到厨房聊天时她又硬性塞回我的上衣口袋，说是我眼下赡养着两个老人要的是钱用，我爷过世时她接了1500块钱的祭礼，妹妹后芳又给了她500块钱，她目前不差钱。妈妈还提到后芳对我现时境况的担忧和挂怀。我也对妈妈说后芳伤心，妹夫的脾气不好，没少吃苦受罪的她才四十几岁就操劳成那样。妈妈一边从锅里往碗盛已煮好的鸡蛋一边说“你兄妹俩她下不得你，你下不得她”，然后把碗递到我手里叫我端到堂屋里吃。我在堂屋开始吃蛋时，她也跟到堂屋来陪我说话。在场的有何姨和两个邻居，我一边吃着蛋一边微笑着回应她们的问话。碗里的四个鸡蛋因煮的时间不长均为汤心，要是平时我是不太爱吃的，可今天我一口气吃了个一干二净。我的肚子有了个半饱，想必妈妈她老人家是全然的满意了。见我象刚进屋一样还是一脸的汗，忙拿出一条新毛巾让我揩脸。我揩完脸将毛巾送回她房里后出来就道别，妈妈送我到门外望着我从原路向后山上走去才转身回屋。 
      几分钟后，扶起靠在山脚坡岸上自行车沿原路返回大路再向岳母家所在的包岗方向行进。 
      到包岗路边，停住车子，从塑料袋里取出另一块肉跑步进村，恰值岳母正在门前树下扎竹叶把子。岳母见我突然回，颇感意外，笑着问我这早儿回有么事，我说二老米吃完了，我回来送米他们。岳母又问我吃饭了没，我边说吃了边把肉交到她手上，说我的驮米的车子放在路边，我先送回去再说，随即跑步返回原处，推车继续赶路。 
      母亲突见儿到家，嘴发欢呼脸绽花。 
      父从外归听我声，高兴之余来酒兴。 
      热汤烧饭一阵忙，电煲铁锅齐用上。 
      时过两点进午餐，年前茅台此次干。 
      我喝三口父三两，话匣一开难收场。 
      饭毕赶紧去陶家，挑回稻草扎柴把。 
      粗壮如树棉花管，贺姨上月送几担。 
      母见我扎也参与，父醉躺椅做梦去。 
      时至四点约剩半，娘催我走第N遍。 
      告别双亲未让送，骑车上路急匆匆。 
      至此一日会三娘，乃事天下应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