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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缝匠(张才富) .
仙桃老街,是一条具有浓郁乡土气息的街道,那时手工制作到处可见。在这条街上,裁缝店,大小依规模不一,但大概都有一个悬挂“XX成衣铺”的牌子,裁缝店的师傅也就是老板。雇佣二三名裁缝工,再加上家属和学徒,专门代客加工各种来料,缝制中式男女服装,有时也代客配有衣料。他们的设备简单;一把尺子、一根针、一把剪刀;有的租间门面。设置工作台板,全凭手工操作。后来备置了脚踩缝纫机。因他们做工精巧细致、式样新颖应时,又是量体裁衣,舒服适身,所以很受各阶层人们欢迎,成社会手工业的一个行业。直到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仙桃老街裁缝还是极为普遍的事情。
裁缝师傅也有他们的行业规矩,例如,他们尊敬地奉轩辕氏为行业的祖师,所用量布的尺也名为轩辕尺。学做裁缝要先当三年学徒,俗称睡三年案板。当学徒的每天除了钉扣子,烫熨斗外,有的还要带师傅的小孩,为师傅、师娘倒夜壶,做杂活,小心服侍老板夫妇和各位师傅,刚开始要学做滚边和打各种花色的钮扣盘子,三年满师才能上案板。用尺量身、剪刀裁布、针线缝纫,都得用心用功。遇有钱有势的客户,多一寸嫌太宽太长,少一分怪太紧太短。要刚巧合身才可得赏钱,稍不满意,当场退货,还要赔料子。裁缝学徒生涯是艰辛的。 解放后,流行中山装,当时人人一身蓝色棉布的中山装,好一点的就弄个卡其布的。无论领导、工人、教师都是这身打扮,当时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单调。大多裁缝匠就是靠做中山装这门手艺收益,养活了一大家人。物质困乏的六七十年代,在那个时候,缝纫行业并不景气。现在也看不到有人穿中山装了。 服装以旧翻新,这个手艺也解决了不少人穿衣问题。仙桃的裁缝匠推出的以旧翻新业务,经过翻新的衣服,不但长短宽窄与原件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完全是改旧如新,与原件新时毫无二致!旧裤子上下调了个头,原先臀部磨损处,已分别转移到两只裤脚管的下端内侧,只要别人不是把头凑近你的脚跟,是决不会看出有一丝破绽的。中山装,则是内外翻了个身儿。那时的毛哔叽是平纹的,几乎分不出正反面。翻新以后,原衣的反面成了正面,像是一套新装了。只是扣子眼变换了方向,织补得天衣无缝,上面又缝了钮扣,根本不见原来的痕迹了。今天,谁还把服装拿到时装店去旧装改制,内外翻新。 八十年前后,原有的大队,居民点缝纫社解体,一些老裁缝匠又回到仙桃老街的巷子,开始做衣服,起初,生意还是十分红火。随着卖衣服的个体户越来越多,做一件衣服和买的比较,买衣服还便宜些,还特别时髦些。这些裁缝铺只能为顾客做一些贴身的衣服,被褥,绞个边呀,补个裤子。
七八年,我在水利工地,团部安排我去找裁缝做些泥袜。我在彭场织布厂买了几疋白士布,来到了仙桃老街找师傅加工。找了好几个印象中的老服装铺,都说不会做。后来别人介绍叫我去找刘师傅,我来到刘师傅的店里。我跟刘师傅说了要做泥袜,他笑了笑;算你找对人了。当时已七十二岁的刘师傅。裁缝不怕小,听说他从十二岁开始学习裁缝手艺,做了整整六十年。老人从来没有离开过身旁的缝纫机,放下过手中的剪刀。即使三年困难时期,那么艰苦的岁月,老人也要踩几脚,剪几刀,缝几针,心里才安稳塌实。
刘师傅的店铺虽小,布置得很合理。前部左边是工作间,既方便顾客光临,又能在闲暇时与路过的老朋友聊几句,打发些闲暇的时光。右边则是生活区,他可以边做饭菜,边照顾生意,一举两得。房屋后半部分,拉块彩条布隔开,便是老人的起居室了,安静而隐秘。
刘师傅接过我拿来的布,量了量,问我做多少双,我说;就恙这些布,能做多少是多少。你不怕我贪你的布吗?我说;这布不值钱。小伙子,我做了一生的手艺就没有去坑过人的。最后,刘师傅高兴地唱起了他做泥袜的诀窍的口诀歌;一尺二,二尺三;前头直,后头弯;好脱好穿……我也听不懂。 刘师傅剪了一双样品,很快就缝补完毕。他提起做好的泥袜样品看了看,放在案板上用烙铁熨平,问我满不满意,我说很好的,你过三天就拿这双样品来取货。刘师傅理了理,用纸把泥袜样品包好递给我;那神情与动作在我看来,怎么也不象包一双泥袜,而是一个老手艺人,在清理着自己六十年的追求,六十年的坚持,六十年的期待。 . 2011.11于乌鲁木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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