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喧嚣的山村
每年农历四月八日,是我们土家苗寨的牛王节。这件事情一般由父亲出面张罗主持,还有镇上的几个大户,一起出钱出米办这样的年归活动。 早在二月份,父亲就邀请了镇上的几个头人,和九弓十八寨的族长来聚会,商议今年的牛王节怎么办。准备做多大的排场,请那些头面人物。 需要预备那些礼物。每一家大户人家出资多少?什么时间办什么事情……父亲和相关的几个人都做了具体的安排。 黄家寨的黄祖缘族长,李家坡的李胜清族长,第十五保的保长张升前等,都将牛王节的相关物资准备妥当了,父亲于是带着几位族长又去乡公所,凤城,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打点。好让那些官人到时捧场。
只要有牛王节主办,村里的妹子们就有看唱山歌,对歌的权利。只要晴日里,在这面坡,那道坎上,都有一些比较对对方有意思的人,互相招惹对方,那些歌子用着山里特有的泼辣与风骚,逗燃起乡村间最原始的爱情表达方式。
这面山坡上,有情郎在唱:
山坡滚岩岩滚岩,滚到门前砌花台,两边砌起人字路,中间砌个望郎台。
那面高坡,情妹妹在和:
昨日一梦梦得奇,梦见鸡蛋滚楼梯,虽然是个团圆梦,哥在东来妹在西。
情郎唱:
八月十月日正西,照着情人我和你,天有眼来人有情,不怕我俩各东西。
情妹唱:
山歌好唱口难开,樱桃好吃树难栽,妹恋哥来哥不理,阿哥为何独徘徊?
情郎唱:
爱妹聪明爱妹久,人穷难把妹妹留,早想和妹结情侣,干田螺蛳难开口。”
情妹唱:
哥在高坡打一岩,妹在河边钓鱼台,钓竿放在沙坝上,愿者鱼儿上钩来。
情郎唱:
小河涨水大河流,一对白鹤跟水泅,只有白鹤舍得死,那有情妹舍得丢。
在对歌与赛歌之间。慢慢地,乡下人彼此间的情意算是谈定,只等牛王节上,看谁的本事高,看谁能博得头彩,赢得村姑的芳心与信物。 往后,男女双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往双方家中跑了。
每年四月,正是芒种搭伙夜插秧的时节,美丽的乡村里,到处是犁耙水响,虽然那时的山民不是怎么富裕,但是他们的乐子却是有的。对山歌,摔跤,角斗等,都是他们的乐子。父亲认为年年都是老样子。今年的牛王节要跟往年不一样,一定要在人数与人物(大人物)、项目上等都重新修订。父亲还专门请来了县城里管文化教育的官,一班人马全住在镇上的乡公所里,专门落实今年的牛王节。
云秀这次选进了山歌队里,如果这次会上她看中了谁,并且那个小伙子又对她有情义,那么她就可以将她的定情信物——一双绣花丝线手帕抛给他。这一两个月来,云秀总是躲在家里跟着母亲,学着歌子绣着手帕,坐着内心甜蜜的梦。
云秀也越发可爱与健硕了,她的胸前缀起一对三月桃。每次再见到我时,仿佛有些害羞。招呼还是打的,不过在她们的眼里,我是张家少爷,她是川上来的人,没有根基,漂浮不定。叫我,这规矩是天经地义的,雷打不动。我到不这么认为,有几次,就因为我不好意思答应,还被父亲教训过呢。
二妹也要来参加赛歌会,还住在了我们家,按照舅父的意思,是要我们俩多在一起,免得日后两个人合不来。
二妹来我们家后。她除了跟母亲学唱山歌外,还帮着家里做事情。不管是洗衣做饭,她都帮着干。家里人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都说我摊上了一个好媳妇。
夜晚,我和父亲照例要到处走走,这段时间,镇上很不安定,已经过了几拔军队,穿着灰布衣服,兵们都背着汉阳造,还有十几挺轻重机枪。后来听父亲讲,他们都是准备北上去打袁大脑壳的(袁世凯)。还有那些上山的各位山大王,时不时的也下山来,有时要点东西,有时就是抢。父亲说他有义务保证村里人的财物安全。于是,父亲还在地方上安置起了保丁,组成了两个班,还将他们送进县城里训练了一个月,平时他们耕田种地,晚上就出来巡逻查岗,免得被那些江湖上的大王夜里来偷袭村寨。
镇上在开始搭建牛王节的戏台,不管是物质还是钱物,都统一交给了我们家的管家——赵聚财去统计购买,按照今年的仪式,父亲他们已经安排人给九弓十八寨和镇上、县里都去了通知和请柬。还安排一些后生娃子,扎好船只,练好摆手舞,又组织好山歌队,并督促去请了十里八村最好的法师(梯玛),预备牛王节那天全部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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