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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波楼的安静
邹剑川
赤壁就在眼前,苏轼来过,叹息过,苦恼过,纠结过。最后终于多情生了白发,一腔情愁酹了满天江月。杜牧徘徊过,思考过,风流过,最终让中年路上扬州一梦,埋在了折戟尘沙,东风难唤里。
他们最终都安静了。
月波楼,在赤壁一侧,它很落寞,它也很安静。宋代就有了这座城楼,有了城,也就有了人。这是一座充满文化气息的城楼,宋代有一篇《黄州竹楼记》,作者是王禹偁。这是一篇妙文,我少年时读过。数次经过赤壁,只是远远看那残破沧桑的古代城楼,却没有上去过。
王禹偁被贬官时,在这个城楼附近读书、写字,他很安静,那时候苏东坡还没有来。
我在一抹残阳下,登上月波楼。遥想千年以前的宋代,长江从赤壁流过,在这里,月涌大江流,波光流转间,万籁俱寂。滚滚的东流水,和无边的月色一起永恒了。在人烟俱静时,在这里枯坐,想必是心如止水了。
周国平有一本书里讲到了安静,安静是一种很好的状态。而我触目那些城砖、城墙,散落的石人、石马、石刻,感觉时光与岁月刻下的痕迹,嗅到了遥远的宋代与明代的气息。
时间是永恒的,也是流逝的,个体是渺小的,也是伟大的。苏轼也好,杜牧也好,他们路过这座楼,看过这座楼,他们留下诗文,他们永恒了。王禹偁在寂寞中沉默,读他的书,写他的字,他和这座楼一体,他和时间一道流传。他不在了,但历史记住了他,我也记住了他。只是因为那一篇《黄州竹楼记》。
在这里,历史凝固了,有些东西是不变的,江也好,月也好,都和千年以前一样,有些东西是在流逝的。城也好,楼也好。在这里,一个人呼吸江风,沉浸历史,俯仰天地之大,体味人生之际遇。安静是一种境界,是清幽,是冷却,是寂然开放的默然欣喜,如那城楼的草木,在夕阳下生长,对着无穷的宇宙,有着自己的冬春秋夏,暮暮朝朝。
安静就是城楼上风吹过的声音,就是城楼下灌木生长的声音。就是工匠一刀刀把石头雕成马、羊的样子,然后它们在风雨岁月里屹立了,残缺了,老了。
就是那一条大江,流向东了。浪花淘了几千年,淘不尽美女,也淘不尽英雄。
每个人安静的存在,就是一种姿态,就是一种人生,就是一种真实。对于这座楼而言,它沉默,它存在,它安静。因此它无比真实,真实地如同我们身边的水分、空气。
去看看古老的城墙,古老的城楼,我们会发现一个更真实确切的自我,寻找一个更踏实安详的存在。
每个人都在寻找,寻找自己,安静能让你找到自己,诗意的栖息,诗意的安居。
(971字)
2013年6月12日手草
2013年7月18日电稿
载于2014年7月 第二期 《武穴文坛》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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