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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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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湖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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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荆门市 2014-8-29 17:51: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锈》
拨打了报警电话之后,我就有些后悔了。虽然后悔,但却没有别的办法。指望老曾是指望不上的。如果他有办法,在我没报警之前,他就把事情给解决了。妻子更是不要指望,我问她要不要报警她都拿不定主意。
除了后悔,我还感到无尽的失落。没想到自己做不锈钢楼梯扶手十多年,自我感觉手艺还是属于上乘的,今天却第一次遇到了个难缠的“泼妇”。就连老曾这半个本地人,都把“泼妇”摆不平。或许正因为老曾是半个本地人,所以摆不平“泼妇”这整个本地人吧。
认识老曾是缘于我沙市的堂哥。堂哥在沙市卖不锈钢材料,老曾到他那买材料,买了材料还要请不锈钢师傅。由于我曾经跟堂哥的亲大哥(当然也是我堂哥)学习过不锈钢装潢,所以堂哥就把我电话给了老曾。我在河西,老曾在河东,大概有30里的距离,不算太远。加上老曾和我一样都是移民,都是因为三峡大坝建设而移民,所以多少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又因为我老家在湖北最西边,他老家在四川最东边,算是半个老乡吧。如此地交往着,都把彼此看成了亲人。尤其是在这江汉平原的“异乡”之上。
我是2000年移民到江汉平原的河西的,老曾要比我晚两年。河西和河东以河为界各属于两个不同的地级市管辖。没有移民的时候,我在西边,他在东边,移民了,我还在西边,他也还在东边。要是他也和我差不多年纪,或许我们会成为好哥们儿。只可惜如今他儿子都二十了,我女儿才五岁。
记得刚跟老曾接触时,他问我移民到平原习不习惯。我说还好。因为早在1998年秋天,我就到沙市的堂哥那儿学习手艺了。我现在移民的河西之地,也在那年冬天早来过。那个时候,整个河西都没有做不锈钢装潢的,都是请沙市的师傅过来做。那个冬天,河西下了很大的雪。越冷越忙,堂哥的业务太多,只让我和一个老家出来的师傅来河西这边忙。我们是天黑了好一阵才到的河西。我、师傅、堂哥,还有一个小货车司机在一起吃了个晚饭。饭后堂哥搭小货车回沙市,我和师傅在工地上铺开自己带的被窝就地睡下。夜里的雪落得无声。越来越冷的深夜,让我在梦里回到了先前单排小货车的厢式货箱里,同样是蜷缩着,却要温暖许多。在河西过的第一个冬天,就让我感到平原的冬天似乎比峡江老家的冬天更冷。而后在堂哥那儿的几年,还让我感觉到平原的夏天似乎比峡江的夏天更热。在适应了冬夏的气候之后,再移民时,也就显得习以为常。
当老曾说河东的冬天比峡江冷,夏季比峡江热时,我暗暗为自己先来几年,提前适应了一些,而自得。至于平原的饮食习惯,我自然也是比他早几年习惯。不过,他好像不用习惯平原的饮食。因为他和他的许多老乡一起移的民,移在一起,他(她)们在小范围内,保留了峡江的饮食习惯。其实,这和我所在的河西移民地是一样的。只不过我年轻,在家呆不住,出了门就和平原人混在了一起;而老曾则需要老老实实呆在家了,养家、教子。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结婚。所以我和老曾的区别不仅仅是年龄上的,还有婚姻上的。
当然,老曾跟我说的不光是这些。还有个大事件我记得比较清楚:说是他们移民区有个人和平原的本地人因一件小事打了起来,起初本地人占了上风,后来那个移民叫了很多移民帮忙,差点把那个本地人打死。末了警察来了、救护车来了,本地人被送上了救护车,移民们一哄而散。最后,政府出面赔偿了本地人。打架的移民仅仅是被教育了几句。我也跟老曾说:我们那有个移民原来当过兵,移民了开了家“鸡店”。一天晚上,警察便衣来查,说是要带走店里的一位“小姐”。移民不让带,说是自己家的客人。警察说是“小姐”,移民说是客人。拉扯之中,打了起来。移民恼火起来对警察说:“你说是小姐,有什么证据?”警察拿不出。移民说:“我说是客人,我周围的邻居都可以证明。他们都认识,我们老家的。”警察自知理亏,转身要走。移民不依了,说要赔偿。警察见状开溜,移民追了好几里,追上了就是拳打脚踢,警察也不还手。移民最后追不上了,就路边捡石头砸。砸没砸中,只有天知道,警察知道。
那个时候,我和老曾都认为当地政府还是比较优待我们移民的。不像现在我打个报警电话,还要考虑警察来了是不是能解决问题,会不会激怒那个“泼妇”。
                  
“泼妇”是我心中愤怒时对她的称呼。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丈夫在外面打工,她在家盖房子。如今的农村很多都是这个样子:在外面打工挣了钱,就回家盖房子。却因为男女中的一方或请不了假辞不了工,或舍不得打工处的高薪而留在打工地,男方或者女方一个人在家盖房子。也有男女双方都不回家,请老人或者亲戚在家盖房子的。但这种情况比较少。我从内心里十二分地巴不得这些打工的男女越来越多,挣得钱越来越多。这样我的不锈钢业务也就大有市场。这样的大市场持续了有个两年吧。那两年我挣了点钱。挣的钱先是买了个单排的微型货车,换掉用了一年半的三轮麻木。车是交通工具,不光是人的运输,还有不锈钢材料的运输。说到不锈钢材料,我最初是从我堂哥那儿发的托运到河西,那时候河西还没有专门卖不锈钢材料的。
不锈钢材料主要是管件:有圆管、方管、矩管、花管、螺纹管。统一规格六米长。不统一的是管壁的厚度,越厚价格越贵。再就是材质上的区别:有304201304的含镍量要比201高。因此,304保证不锈,201可能生锈。与材料相对应的是:配件和辅料。配件主要是:弯头、饰盖、球、角码、地铁、螺丝等。辅料主要是:磨片、千叶片、抛光轮、抛光蜡、焊丝、钨针、氩气等。把工具箱、配件、辅料装在三轮麻木上,拖箱就基本没有空隙了。材料被绑在从车厢横面,一前一后穿过来的两根厚木方上。三轮麻木陪我搞了一个冬天、两个夏天的事,基本上没有出什么大毛病,但冬天冷,夏天热。换了单排的微型货车,至少冬天不用吹寒风。
我是拿了驾照就买的微型货车。那个时候的驾照我没有参加路考,给了教练一千块钱,走了个过场,算是合格。本来想的是买个双排的微型货车,可以多坐几个人,借点钱就够了的。结果连父亲都不借我,也就死了双排的心。有个车开,练练手,单排的也不错。单排的开了三万公里,撞上了辆大货车。所幸我人无恙。这个时候,我似乎明白了父亲当初为什么不借钱给我。贱卖被撞的单排之后,买了个二手的单排。修修补补的用了半年,在一个干完活回家的夜晚,发动机彻底不来菜了。再一次贱卖。贱卖后,凑了些钱买了个全新的双排微型货车。一直用到了现在。眼下,它就停在“泼妇”的门口。
“泼妇”在她们村大队的一块土平地上,和一群老大妈随着移动音箱里“我美了美了美了,我醉了醉了醉了”的节奏,跳着那并不整齐的广场舞。这样的团体和规模,和河西电信广场上,只要不下雨,每晚都有的广场舞比起来,真是大巫见小巫。如果是在河西的电信广场有广场舞,我会驻足看一看。因为在电信广场不光是有老大妈跳,还有小嫂子、小姑娘。我不懂舞蹈,但我会看节奏,看身段、曲线。这样的看,也是一种美,一种醉。眼前的歌曲是美,是醉,却让我没有那份心情去美,去醉。望着“泼妇”在人群里扭转,突然感觉她是最丑陋的一个,这个团体也因她而变得丑陋起来。看着看着,她的脸上似乎对我露出了得意地淫笑。
就在几天前,她的笑给我的感觉都还是善意的、真诚的。那天,老曾把做不锈钢楼梯扶手的材料绑在他的麻木车上,领着我的双排来到她家,给她做楼梯扶手。我给老曾是包工。就是老曾出材料,我出工具和人手,帮忙做工。除了这样的包工,我还接包工包料的活。但我包工包料的价格要比老曾低,因为我自己动手。不锈钢装潢,做的最多的也就是防盗网和扶手。防盗网是个师傅都会做。扶手却不是那个师傅都会做的。所以我就专门学的做扶手,专门接做扶手的活。一般一家扶手有个十几米,正常师傅要做一整天。我却只需要大半天甚至半天。做一整天,别个做扶手的老板就要安排两餐饭:中午和晚上。而我做,只需要安排一餐:中午。因此,找我做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并不是说多一餐饭,多多少钱,而是要多花时间精力。本就一个人盖房子,再来安排伙食,费得可不是一般的心。那天中午,她做了好几多菜,一个劲的叫我和妻子多吃菜。我觉得我吃下去的是她满脸的微笑。
她的楼梯和普通大众楼梯不一样。普通大众的楼梯是相互对称的“来去来去”式,我们业内人士称之为“跑梯”。这样的楼梯一般有四“跑”,第一“跑”和第三“跑”对称,第二“跑”和第四“跑”对称。顺序是由上往下,一二三四。还有一种就是完全不对称,像一个“井”字形的旋转向上。颇有点欧式风格。被我们业内人士称之为“转梯”。她的正是这样的转梯。当然还有跑梯和转梯在同一个楼梯里出现的。还有在跑梯两跑交接的转角板处,多出一个台阶的。这多是泥瓦匠师傅设计和计算失误造成的。这样的楼梯,扶手是最难做的。做扶手不像做防盗网,方方正正的尺寸一量,做出来大小合适,安装到位就OK啦。它要根据楼梯的走势,角度来确定它的长度、高度。美观、牢固是扶手最基本的要求。楼梯的踏步一旦出现异形,从上到下要求高度一致,就有难度。转角是确定高度的基准点。用弯头和球在基准点确定出高度是师傅们常用的手法。最初我和其他师傅一样用弯头来确定高度,后来也和他们一样用球来确定高度,再后来我发现多用一个球更简单便捷,只是美观度要稍稍差那么一点点。河东和河西在建私房上,最大的区别就是:河东的宅基地大,一般都是三个门面房;河西的宅基地小,大多是两个门面房。河东的楼梯大多是转梯;河西的楼梯大多是跑梯。老曾在河西接的楼梯扶手,大多是转梯,我也是在给他包工时,偶然悟出的简便方法,并在给他包工时,把这种方法运用得“炉火纯青”。
照例,她的转梯一样被我运用了简便方法。吃了午饭,我和妻子稍稍忙了一会儿,就结束了工作。当时她摇了摇说有点不牢。我说,转梯都是这样的,不像跑梯可以在台阶上打个撑子,稳固一下。它多多少少都有点不牢的。其实,最主要的原因,一是:扶手杖管的螺丝没有打紧。为什么没有打紧呢?因为踏步砖下面的干灰太厚,而膨胀螺丝太短。一扭紧,螺丝膨胀的部分全在干灰里,干灰没有凝固力,也就没有膨胀力。松松垮垮就在所难免。要想不松松垮垮就要买加长加厚的膨胀螺丝。这螺丝是老曾买的,每次都要他买好的。他总说差不多的。再说都是卖不锈钢材料的老板给推荐的,他也不好意思说不要。老板还一个劲地说,看我比某某某便宜吧!二是:用我自创的球链接,消弱了面管的整体链接性,从而影响了牢固程度。
在我的解释之后,她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后来她让老曾给我打电话,去加了一次固。加固不是因为不牢,而是有些小花管可以在拉管的小孔里,上下来回拉动。加固是在我做完河东这边,另外一家包工活后进行的。顺便的事情。其实加不加固,都无所谓,花管又不会从拉管的小孔里掉出来。她一会说这根要焊一下,一会说那根要焊一下,搞得我有些恼火。还发了脾气:“是不是要我都给你焊一下。又不会掉出来。有必要吗?”
加固完成之后,收拾工具上车之时,我想:这售后做到这儿,应该算是个完结吧。要不是老曾打电话说他还有防盗网、铝合金窗户没有结账,我才不会来给她加固呢!哪怕是顺便的事情。我的工钱老曾可是在完工之后,就给了我。每次都一样,从不赊欠。
湖北省沙洋县沙洋镇三峡土家族村   王雄   448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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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荆门市 2014-8-29 18:57:25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事情远远没有我想的简单。
就在今天早上,老曾给我电话说“泼妇”的扶手摇摇晃晃,需要加固一下。我说好。想着今天刚好去河东另一家老板那儿,给他包工,完了事儿,顺便弄弄。其实,加固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本身杖管的螺丝都扭不紧,根基都不稳,怎么加固都是徒劳。就像一棵栽在土里的树和一棵栽在沙里的树一样,土里的怎么都比沙里的经得起风吹雨打。可是,就算没有太大作用,我也要去弄。第一是态度问题,你去了,别个老板认为你态度好,随便弄弄他(她)都觉得心里舒服;第二是别个老板心里舒服了,老曾的防盗网、铝合金窗户以及扶手的账,别个老板就会给他结了。这才是我和老曾“双赢”的最终目的。
天刚刚亮就和妻子出发往河东了。工具和辅料是昨天晚上就装车了的。装好车就把车开进了家里北边的那间门面房里,长宽刚刚好。门面房的门是刚买双排微型货车时,自己改装的铝合金卷闸门,方便、实用。如此一改,小房就成了车库。说是车库却不是经常把车停进去,因为小房里经常放着别的东西,比如稻田里收获的谷,旱田里收获的苞谷、棉花等。虽然我不种地,但有时候农忙起来,还是要帮父母的。我的帮忙基本上都是把收获的农产品运回家。从最开始用三轮麻木运,到现在用双排微型货车运,一直都在运。这样的运输方式,让父母不用再像在峡江的时候,要用背笼、竹筐、篮子来运输了。峡江的运输动力是人的肩膀、人的双脚,人的整个身体。是无奈的,是辛苦的。而现在的动力是机械。是轻松的,快捷的。正是这样的机械动力,正是这样的轻松和快捷,让我在有了车之后,连到家对面的小卖部买点小东西,不过两三百米的距离,都要驱车。想起在峡江的时候,上中学徒步四、五十里,耗时半天的情景,不由得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双脚在逐渐地退化。
妻子是在两年前才帮我打下手的。从沙市堂哥那儿学艺出来,我去了趟少林寺,在那的一所武术学校,学了几个月所谓的“武术”。后来受不了艰苦的训练,半夜偷偷跑了出来。当时还是夏秋之际,不到年底是没有脸面回家的。一是时间没到,二是手头没有存点钱。于是找了个做不锈钢装潢的小老板,在他那儿干活。他在家开店,在他们村里开店。活儿都是亲朋好友给介绍的。活儿不多。我现在的情况和他差不多,好不到哪去。在那干到年底我回家后,第二年又去干了一年。那一年里,我才真正学会做扶手。以前在沙市堂哥那儿学,都是跟着师傅们混,他们要什么就给拿什么,至于那些怎么算尺寸,怎么下料,怎么磨口,怎么焊接,他们从来不说,都是自己看,自己悟。看、悟要的是时间,每天的工作量都很大,时间很紧,容不得你有太多空闲研究和琢磨。倒是那些师傅们不愿意做的打磨、抛光的活儿都是我的。所以,现在我抛光的速度超级快。那一年,我给他当师傅。什么事情都要从头做到尾,哪样工序都要亲自操刀。不会的地方,他找老师傅教我。那时候,我有一种北方人比南方人直爽、肯教的感觉。现在想来,老师傅愿意教我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教我的时候,他自己有一种被尊敬的感觉,有一种成就感;二是我一个外地的,即使学会了,在他们本地也起不了什么大风浪。
在这一年,我移民到了现在的河西。移民是大事,我回家帮忙搬家。之后就没有再去北方了。移民的头几年,和那边还有点联系。慢慢地也就断了。之后的几年,我在河西我们移民的地方做铁扶手、铁防盗网。那时不锈钢在河西还不流行。流行起来之后,我就给别人包工。那时的包工,是去单个的人,别个老板有人帮忙,有材料有工具有辅料。包工的工价比现在低很多。后来慢慢涨,一直涨到现在这个行情。单个的包工之后,我开始承接纯粹的包工业务。纯粹的包工就是,老板只出材料,别的人工、工具、辅料包括运输都是我的。这样的工价要比单包工高出许多。就在这个时候,我带了几个徒弟。几个徒弟不是一起带的。是你走了他来。都是学不长的小青年。等到我自己开店的时候,已经没有徒弟在身边了。他们都学成后,自己开店或者帮别个干活。
妻子是在网上认识的。家是管辖河西的荆城以北的。也在农村,还算“门当户对”。她因她哥结婚从深圳回来,我们见了面,就确定了关系。结婚那天下了河西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孩子上了幼儿园,她才试着给我打下手。试着试着也就有了默契。这样的一种默契是任何帮忙打下手的人都表现不出来的。有了默契,也就顺了手。不再需要其他帮忙打下手的人了。所有的收入都成了自家的。在默契的空挡里,我发现了很多做扶手的快捷方法,也解决了很多因为异形带来的难题。效果还是比较好的。因此在河西、河东这块慢慢小有名气起来。我姓王,于是有人称我“扶手王”,慢慢地没有人称我“王师傅”,而是叫我“扶手王”或者“楼梯王”。
做完河东的包工扶手,时间还很早。早到还没有到午餐时间,想着要给老曾做“售后”,顾不上吃饭,拿了工钱就直奔老曾的住处。老曾的房子就在挨近河东镇的公路边上。和我们河西移民区的房子一样,两家有一个巷子。样式都是差不多统一的,层高也相差无几。这些房子都是移民们自己盖的。接手单位提供图纸,移民们拿国家给的补偿款,按图施工。只要是2000年左右的三峡移民,移到湖北地区的,基本上都是这样的模式。这些房屋看起来有些旧了,像被蒙上了一层灰尘。我和老曾说起这些的时候,老曾说:“什么叫好像蒙了一层灰,本来就是给蒙了一层灰。公路边别的不多,就灰多。”我想到我们河西的移民区,门前现在正在铺柏油路,升级成一级公路,到时候灰尘应该会小一些吧!倒是一些新装的防盗网,伸了出来,顶上还连了雨棚,看上去还有些新。防盗网内一些小孩、女人、大人的衣服,在风中微微动荡着。还有一些新换的不锈钢大门,采用的是镜面的不锈钢板,在阳光下反射着及其强烈的光线。有过往的车辆在镜面里反向驶过。这些防盗网、大门都是新换的。以前的是铁做的。十几年了,锈得要不成了,被不锈钢替换下来。换下来之后的铁,连同铁锈被收废品的收走。铁、锈的价值还抵不了不锈钢成品的百分之一。即便如此,依然有很多人换。不管是河西的移民,还是河东的移民,都说早知道是这样,该在一开始就做不锈钢的。于是有人附和说:“谁知道了?那个时候都流行铁。你一个人做个不锈钢的,别个不说你有几个狗卵子补偿款了,在那嘚瑟!”也有人说:“哎哟!都是些穷苦出生。移民了,有个住的地方就不错了。你看我的那铁门、铁窗的,每年除除锈、刷刷漆,还不是用了一年又一年。”老曾换的门窗多了,对人便说:“铁有铁的好处,锈有锈的价值。各有各的的爱好嘛!强求不得地!”


                    四
老曾刚把我们带到“泼妇”门前,还没等我下车,“泼妇”就通过车窗摇下来的玻璃空当和我对话:“师傅,你给我做的这扶手晃得厉害。不行啊!”我连忙下车:“走走走,去看看。那晃得厉害。”当我走进屋,扶着扶手摇的时候,扶手确实有点晃,但也还在正常范围内。就说:“有点晃是正常的。扶手是扶的,起个心里安全作用。那个一天到晚去摇晃它?”“泼妇”说:“来来来,叫我叔伯弟弟带你去别家看看。和别个的比,我这个就不叫个东西。”说话间走出了屋。门前不知何时停了辆雅马哈的摩托车,一个大块头男人取下大墨镜,缓缓向我走来。我矮小的个子,被他带过来的风吹得一颤。给我一种一座大山即将压过来的感觉。胸口顿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坐上大块头的摩托车,去附近看了看别人家的扶手。别人家的扶手确实比“泼妇”家的要牢固。别人家采用的方法和我的方法不一样。最主要的区别是设计上的不同。它们都采用每跑两头用面管做大柱子,再把大柱子用面管连起来,接头与接头之间不用球,球是在大柱子上做封口、装饰用的。因此,它们的结构是绝对牢固的。而且它们固定杖管的螺丝用的是两颗,而我的是一颗加一块地铁。两颗螺丝直接焊在杖管上,和一颗螺丝固定地铁,再把杖管焊在地铁上是有区别的。两颗螺丝中总有一颗相对牢固一些,而一颗有可能完全不牢固。
看完回来,“泼妇”说:“别个的牢固吧!”我说:“嗯!牢固!但别个的结构和您的结构不一样,用的材料多些,造价高些!家户人家的,没有必要做那好。不划算!”
“什么叫没有必要?不划算?我这大子的屋都做起来了。还在乎扶手的价格高那么一点点儿?“
“当时做的时候,您又没有说要做那样的?您说了我还不是做那样的。”
“我没说?我没说是因为你是师傅撒,搞得多,见得广,还不知道做什么样的?”
“我基本上做的都是这样的。”
“这样的不行。没有别个的好!”
“您老是觉得别个的好我就没有办法了。”其实,我最讨厌两种人:一种老觉得别个的东西比自己的好;一种老觉得所有的东西中,就自己的最好。
看着我们就要吵起来了,老曾过来打圆场:“王师傅,不要说了。给杖管加几个螺丝,焊哈子,就应该牢固了。”转身又对“泼妇”说:“您也不要说了,师傅来给您加固。”
火焰暂时熄灭。
我拿出了工具箱里的电锤,找出10个的电锤钻头,对着杖管的踏步瓷砖,捏下电锤的调速开关,“磁磁”的响声随着瓷砖的破裂而终止。一般来说在瓷砖上打眼,我都用切瓷砖的切割片在瓷砖上切一个“井”字形的口,切出来后:“井”的“口”部分大,“口”边上的横线、竖线小,把“口”的小瓷片抠出来,就是要钻眼的地方。这地方的面积比电锤钻头的截面大,因此避免了钻头与瓷砖的直接接触和摩擦,所以瓷砖并不会破裂。可是现在在杖管旁边切“井”形的口已经不可能,一是磨机的角度伸不进去,二是切了之后,遮丑的装饰盖盖不了切痕。只能是硬碰硬的钻。我寄希望于电锤的调速开关,因为它可以调节转速快慢,有利于操作。但还是失败了。瓷砖破了一个三角形的大块。当然,瓷砖在电锤的锤击下,一般都是破成三角形的块。这是我一直没有弄明白的事情:为什么都是三角形的?破了也还要继续钻下去,现在我不去管瓷砖,我要的是把扶手弄固牢。一颗“非标”的10个膨胀螺丝砸进电锤眼里,17的叉板来回不停的紧,一直紧到螺帽没有了丝口也没有扭紧。我和老曾正在想着怎么解决这问题,“泼妇”不知什么时候冒到了眼前,“啊!你们把瓷砖都给打破了?这怎么行?停着停着,不弄哒!我要叫我哥哥来看哈!你们这弄的什么东西。”
老曾说“泼妇”的哥哥其实就是做这房子的泥瓦匠工头。叫什么“叶师傅”。就是这个叶师傅介绍老曾来给“泼妇”装的防盗网、铝合金窗户。老曾和叶师傅认识多年,老曾的房子都是叶师傅给承包盖的。所以,叶师傅介绍了很多装潢的活儿给老曾了。这样的介绍模式在河西、河东都普遍存在。如今已成为一种“潜规则”。要想装潢业务好,就要多认识几个泥瓦匠的包工头,和包工头搞好关系,给介绍的业务就多。一般来说,盖房子的老板都碍于面子,愿意请包工头给介绍的装潢师傅做装潢。还有的包工头什么师傅都给盖房老板推荐,老板绕不过,十有八九都顺了包工头的意。如此一来,包工头吃装潢师傅回扣事情也就慢慢蔓延开来。盖房的老板也知道有回扣一事,心里不舒服又不能明说,就在装潢师傅身上抹钱。搞得装潢师傅进退两难:价格喊高了,盖房老板不找你;价格喊低了,一抹钱还不如不做。
叶师傅来的时候,一起来的还有一位人高马大的黑脸汉。听“泼妇”叫他“哥”。老曾说是“泼妇”她亲哥。我不知道黑汉这时来有什么意图,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黑汉和叶师傅一人叼着一根烟,烟雾向两边岔开地上升、分散、消失,却依然抵挡不住它往我鼻孔里钻。我讨厌抽烟的人。特别是那些在老家抽“叶子烟”的人,含一个长长的烟袋杆儿,还时不时从嘴巴里飙出一口唾液到地上,引来无数的苍蝇。移民到河西以后,还有好多老人抽“叶子烟”。我对此躲得远远的。看着他们一抽一上午,一抽一个黄昏,有时又觉得这就是一种享受。一种慢生活的最好呈现。或许他们在抽烟的时候,也在回忆峡江的美好时光吧!怀旧催白了他们的头发,怀旧苍老了他们的岁月。
我把破瓷砖边上的,刚砸进去的螺丝轻轻地拔出来,几乎不用什么力气。我说:“叶师傅,这踏步砖的干灰铺得太厚,看,我的螺丝都膨胀不了。”
叶师傅说:“这干灰还厚啊?三、四公分,现在都是这样铺的。你随便问个贴砖的师傅,看厚不厚?”
“只有三、四公分吗?都快五、六公分了。我的螺丝六公分长,还没有挨着楼梯踏步板,您说有几公分?”我边说边用手抠出踏步边上的干灰,一抠一堆灰往下掉。“泼妇”上前来阻止了:“别抠了,别抠了。砖破了,现在又抠得一地的灰。搞得像个什么样子?”
老曾和叶师傅商量着什么,我收了电锤放回工具箱里。老曾、叶师傅、“泼妇”都来到了门外,厨房里一位老婆婆冲外喊了一句:“还炒么菜的呀!”“泼妇”一头扎进厨房。老曾给叶师傅递了根烟,自己也拿了根在手上。有说有笑地交谈着什么。也许是因为进了厨房,受了油烟的影响,“泼妇”从厨房出来就对老曾发飙了:“老曾,你说这个事情怎么搞?”
“怎么搞了?做都做了,改成别个的样子是不可能了的。又不是不能用,看在叶师傅的面子上,抹哈钱克咯!拉么搞了!”老曾用他半四川口音,半河东口音的话语对付着“泼妇”。还一个劲地赔笑脸。
“好了,好了,妹子,我看得多,现在蛮多扶手都是这样做的。牢固程度还可以。那个砖我来给你想办法补。老曾你让哈步,搞个保本价算了。”叶师傅从中“搅合”着。
三个人又交谈了半天,我在旁边听着。最后好像说扶手给一千块算了,别的另外算。我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老曾给我四百块的工钱,材料差不多五百块,保个宝也不错。免得没完没了的扯。
看着他(她)们的交涉有了结果,我拉着妻子上了车,启动了车辆准备往河西的家里赶。赶着回去吃午饭。这儿估计没有我们的午饭,就算有,受了一肚子气的我,估计也吃不下。听到车子马达启动的声音,“泼妇”走上前来说:“你们不能走呢,事情还没有解决呢。”
“还要怎么解决?你们和曾师傅解决啦!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我挂档,松开离合,加了油门就开溜了。在后视镜里,我看见“泼妇”拿了把锹扔向我的货厢,可惜力气小了点,距离远了点,没有砸中,重重地落在了土泥巴地上,还带起了些许泥巴。
“你不要跑,跑了也要再回来的。不信你等着瞧!”我加速飞奔,像挣脱了笼子的小鸟一样,心情一下子顺畅了起来。隐隐听见身后冒出这样一句话。语气语音像是那位黑汉的。
管他的,想必老曾已经和他(她)们谈的有了结果。无非就是少点钱的事。这老曾总该摆的平吧。况且,这结果对老曾来说也没有赔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了早好。结了账,钱到荷包里来了才是自己的。这些念头都是一晃而过。我想着的是早点回家吃饭,睡个午觉。今天挣了四百多块,就不忙别的了。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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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荆门市 2014-8-31 13:57:56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闪过这些念头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车子还没有走上公路,在乡村小道上穿梭着。“请别说爱上我是一个错,当它注定没结果。”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看屏幕:老曾。
“喂!”我把车靠边停着。
“王师傅啦,你回来,你回来!”
“我回来干嘛?你跟他们说好就行了撒!”
“他们要你回来,你就回来哈。我的账还有一半没有结。”
“哎!”我挂了电话,“真是没得用。连这个事都搞不定!以前还跟我吹牛逼,说他们移民区的人,本地人惹不起。现在是他被本地人玩得团团转!”我和妻子说起这些的时候,又挂了档往回家的方向前进。妻子说:“还是回去一哈。老曾是个好人!”我说:“好!到大公路上调头。”
刚刚一上大公路,一个骑铃木摩托车的小青年就拦住了我的车。说:“你们是不是刚才在后头那个村里加固扶手的啊?”我说:“是!”
“那你们回去一哈。我叔叔在那等你们!”
“哦!”我调转车头,往回开。他头染黄毛,瘦高瘦高,点支烟,痞里痞气,说话却没有“泼妇”那样的愤怒,语调很轻。我想我要是不回去,老曾会有损失。毕竟我损失点油钱、损失点时间,和老曾的几千块钱没结比起来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几分钟我就回到了“泼妇”的门前,黑汉、叶师傅、老曾、“泼妇”都在。我把车子停在门前,拉了手刹,准备熄火,突然想着把车子调个头,回去的时候方便些。看着门前还有些宽,就挂了倒档,几秒钟之后,“噗”的一声响,后厢板把“泼妇”隔壁菜田的院墙给撞倒了。我下车一看,原来这院墙就是泥巴加砖砌的,一点水泥都没有。我的后厢板刚刚挨着那些砖头,不过这院墙已经倒了一半。大概一米多高,一米多长。还有这长没倒的一截也摇摇欲坠。我重新上车,把车牵正。
黑汉说话了:“叫你不要跑,你要跑。说你还要回来的吧!有本事你跑啊,就是跑到河西我也要叫人把你拦回来!”
我知道黑汉说的是气话,一个劲地陪笑脸说:“这不是回来了吗?”心里却暗暗骂他:不是看在老曾为难,我才懒得回来呢。
“对了,你把隔壁老向的院墙撞了,要赔的。不要看他现在不在家,一哈回来我跟他说。”
“晓得晓得,赔赔赔!”
还没有和黑汉说完话,“泼妇”过来了:“你跑啊!把我的扶手没做好,砖也打破了,还想跑?没门,你给我赔。我不要了!”
“那个要跑啊!是有点事。老曾不是还在这儿吗?”
“关老曾什么事?扶手是你做的。”
“您找的是老曾撒,又不是我。我只是给老曾搞事的。”
“我不管,你没做好,砖是你打破的,我只认你!”
我拉了拉老曾,示意老曾跟她解释解释。老曾此时吐不出半个字,朝叶师傅递了个眼神。叶师傅开口了:“妹子啊,算哒,就按先说的,弄哒算哒。”
“那不行,没给我做好,东西搞坏了还要跑。不行,我不要了,给我赔。”“泼妇”谁的劝都不听。
叶师傅摊摊手,对我和老曾说:“没得法。我妹子就这性子。你先不走多好!哎!你们慢慢谈吧!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一步!”
我们没有了话语,也没有了办法。
“你们拿五千块来走路!”见我们没有了言语,“泼妇”叉着腰说:“少一分都不行!”
“你这不是敲诈吗?重新给你做个扶手也要不了五千啊!真是的!”妻子有些忍不住了。
“五千多吗?你把我的砖锤破哒,搞得我整个的房子都没的用哒!还说!”“泼妇”开始讲歪理。
黑汉把先前“泼妇”砸我车的那把锹拿起来,横在我车子的前轮下。转身从屋里搬了把椅子坐在了车子右边。不再说话,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抽抽闷烟。
不多时,“泼妇”招呼黑汉吃午饭,黑汉说:“给我弄点端来!”“泼妇”在厨房忙了一会儿,一个黑花纹的大碗里有饭有菜,被送到了黑汉手里。“泼妇”转身进了厨房,完全无视我们的存在。我们也自觉地走开了。走到村大队的小卖部买水买零食。
往小卖部去的路上,老曾说:“我先骑摩托车走吧!”
“你走了我怎么办?不是想着你,我就不会回来了。哪晓得你连这个事都摆不平。亏你还在这儿方圆几十里,混了那么多年。”我没有想到老曾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有一些失望,还有些愤怒,更多的却是无奈。
“你不晓得,她们这一家子以前是河东街上的混混儿。连警察对她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搞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在这也没有什么用!”
“有用没用,你都要在这陪着我。把这个事情解决了。这是你接的事,我只是给你搞事。”我还准备说:我们好歹还是半个老乡。但觉得这个当口拿出来说,有点不合适。
我们啃着面包喝着水,总算是把肚子整饱了。
回到“泼妇”门前的时候,她隔壁的老向回来了。黑汉发了根烟给他,指着我说:“这小子倒车时把你的院墙撞倒了。准备给你打电话的,没有你号码。这不,你就回来啦!”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哦!没得事!没得事!”老向说。
老曾认得老向多年,就说:“老向,你说啷个办就啷个办。”
“怎么办?给哈工钱再把它砌起来咯!”
“那你说,赔好多工钱?”
“给个两三百块钱算哒咯!”
“好好好!给两百块钱可以啦!”
“行行行!一个散院子么,随便请个人码哈子算哒!”
我掏了两百块给老向。老向招呼我们到他屋里坐。我们进了老向的院子,黑汉依然坐在椅子上看天、抽闷烟。
老曾说:“老向,我们师傅没有帮你隔壁的把扶手做牢固,又把砖给她打破了,现在她咬着我们师傅赔钱,不赔钱就不许走。你们邻居关系应该还可以,帮我们去说说!”
“怎么回事?”老向问。
我就把事情从头说了个大概。老向说:“你不跑么,我还可以帮你说哈,你一跑,别个认为你欺负她一个女流之辈。一个女人负了气,要化解可不是那么容易呀!我可帮不了你!”他摇摇头,又说:“隔壁的女人厉害着,我都让着她,不和她起冲突。”
老曾的一颗救星,让我损失了两百块,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让我有些不舒服的是,没过多久老向竟自己拿起瓦刀,砍去砖块上的泥巴,亲自码起院墙来。我说:“您不放点水泥?”老向说:“放水泥干嘛?散院子么,围哈是个意思,没必要!”
车子在秋阳里晒着,挡风玻璃反射过来的光线,刺得我睁不开眼。虚眯的双眼前,恍恍惚惚地晃动着无数个小小的太阳。我知道,我的眼睛又开始模糊了。基本上每一个月都有一次眼睛是模糊的,少则一两天,多则三四天。看东西都是重影,甚至多影。这是从事不锈钢装潢,操作氩弧焊而引起的。最初焊接时,都戴面罩,后来慢慢不戴了,用眼镜取代。光的辐射就越来越大,对眼睛的损伤也就越来越大。
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就看着老向码院墙。不大一会儿他就把倒下的砖块给重新竖了起来。我心里想:这钱挣得比我还快。老向啊老向,你等我走了再码,也会让我心里舒服一些,偏偏当着我的面码。我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你,说你“敲诈”?不像!说你“理所当然”也不确切。
实在没有办法,我向黑汉说:“您给您妹子说哈,说改天来我们给她换别个那样款式的扶手。破了的砖,我们请师傅来贴。”
“我不管这事,你们自己找她说。她说可以就可以,不可以就不可以!”黑汉不紧不慢地说,丝毫不因为夕阳西下而有一点点着急。
“泼妇”在跳着广场舞,我们在来回地走着。
“老曾你找她们村的书记来说的看看!”我说。
“书记惹你个卵!不是熟人哪个惹你!”
“那就打110报警吧!”
“报了警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管他,报了再说!”
于是有了文章开篇的一幕。


                      六
等待警察来临的时间是漫长的。中间我打了两次电话询问来了没有。回答是:在路上来了。语气特别地烦。或许此时,天快黑了,警察们都下了班,我的电话让他(她)们不得不加班。
警车闪着警灯来到我们等待的路口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我们说明是我们报的警后,警察司机让我们在前面带路。路过跳广场舞的场地时,“泼妇”还在蹦蹦跳跳。老大妈们往后让了让,警车就过去了。到“泼妇”门口的时候,“泼妇”赶了过来。
警察问“泼妇”:“您是某某某屋里的哈?”
“嗯!是的!他不在屋里,在外面打工。我一个人在屋里。”
“哦!”警察转身去车上拿了包烟,取出一只点上。慢慢吸着。
“泼妇”对着我们说:“你们还蛮有出息呢,还报警?”
“您不要生气,我们警察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就算是您的一只小猫小狗不见了,报警要我们帮忙找,我们都要来给您找!何况是来给您解决问题的。”警察打断“泼妇”的话:“你们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又叙述了一遍。
“哦!是这样啊!”警察说:“大妈,您就给这小伙子一机会,让他重新给您做一个和别家一样款式的扶手。他年纪轻,手艺还不到家。重新做一个就好了嘛!”
“那不行!我今天放他回去,谁知道他还来不来给我做。”“泼妇”说。
“不是还有曾师傅吗?他的账都还没有结,还怕他跑了?”我说。
“不行!你们今天非赔钱不可。别的免谈!”
“一个扶手要陪你五千块,你不是敲诈?”妻子有些愤怒地说。
“敲诈?你把我的楼梯弄成那个样子,房子都要不成了。五千算少的。”
“夸张吧你,还把你房子都搞得要不成了。”妻子更加愤怒:“是不是要我给你赔栋屋?”
“喂喂喂!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警察打断了妻子:“都听我一句劝,都让一步,赔个两千块算了。”
妻子更气了:“两千块?两百块都没有。你们爱怎么搞怎么搞!”说完到双排微型货车上坐下了。两只胳膊趴在仪表台上,头低低地靠在两只胳膊上。我远远地望去,只看见她的马尾扎高高低低地晃动着,时不时用双手交替地抹着眼睛。我知道她心里有委屈,却不能大声地哭出来。
“既然调解不成,那请你们这村里的干部来继续调解吧!”警察说到,转身对警察司机说:“你给贾主任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不过几分钟,一身西装的中年汉子,骑着摩托车过来了。他就是贾主任。警察对贾主任说:“您帮忙调解一下,我们别处还要出个警!有劳了!”这就算是“交接”了。警车打开警灯开了路。
“泼妇”来了脾气:“你们还报警啊!报啊!报了又怎么样?这哈我要你们赔六千。”说着把手中的扫把甩了很远:“少一分都不行!”
“妹子啊!少发哈脾气。生哒气伤身体。”贾主任说到:“来,让我看看你的扶手啊!”说着就往客厅走。贾主任几个跃步就上了二楼,当然他是扶着扶手借力而上的。出于礼貌我一直站在一楼客厅。他随即扶着扶手摇了摇,下了二楼,走出客厅,对门外的“泼妇”说:“这楼梯还蛮牢固么。样式还蛮好看么。那砖补补就可以了撒!何必为难别个撒!”
“为难?我这叫为难?您去看看别个的扶手,摇摇别个的扶手,就我的最差。差就算哒,还把我的砖弄破哒。搞得我的屋都不叫个样子哒!态度还差得很。算哒,今天那个来说都不行,赔钱!就这事!”
贾主任看说不下来,就和老曾聊了起来。我的心情失落到了极点。想恨,恨不起来。恨“泼妇”的“刁难”吗?自己确实没有别个做的好。恨自己不该在不该走的时候走吗?已经晚了。恨老曾的螺丝不正宗?商家卖的都一个球样。恨老曾在河东混了这些年,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他不过和我一样,一个半调子移民而已。
初秋的夜晚,蝉鸣声已经停止了很久。我知道已经不早了。却不想拿出手机看时间。此刻的时间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想想什么都没有意思。一种绝望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绝望之余,我想到了我的女儿。
对了,我们还要回家看女儿。
我双腿一软,跪在“泼妇”的面前:“求求您了,放过我们,我姑娘还在家,等我们回家了。求求您了!”不知何时,我有了泪水。“泼妇”走开了,没有说什么。贾主任过来扶起我,妻子下车拍掉了我膝盖上的泥土。
“算哒!算哒!妹子,都是养儿养女的。得饶人处且饶人!”贾主任发话了。
“老曾,这扶手的钱你别想要了,还有防盗网、窗户都要抹钱的。”“泼妇”不再理我,转而对向了老曾。
“你这也去的太多了吧!这!哎!”老曾似乎有太多的委屈,却一个也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都散吧!”贾主任打了圆场。
黑汉拿走了横在车前轮的铁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启动车辆,往河西出发。车载的电子狗报时:“北京时间23点整!”
“你的账改天来算。今天没有心情,也太晚了。”我隐约听见“泼妇”跟老曾这样说到。
车还没有开到公路上,贾主任的摩托车就截住了我,他下了摩托车对我说:“实在是对不起啊,小师傅。多多见谅啊!”


                 七
老曾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我也没有等他。我想:他和我一样,没有心情相互道别。后来我在河西县城买不锈钢材料的时候,听买材料的老板说起老曾。说老曾的扶手钱、防盗网钱、铝合金窗户钱都没有要回来。末了说了一句:“移民还是搞不赢本地人啊!”我说:“对啊!我总是搞不赢你。你都小康了,我还在温饱线挣扎。”
车行至河西桥头时,桥头的夜宵摊正是人多的时候。看着“琳琅满目”的夜宵摊,一点胃口都没有。我和妻子异口同声地说了句:“来两碗花饭!”所谓花饭就是蛋炒饭。小时候上学,蛋炒饭是每天的早餐,而且是自己动手炒。此刻是晚饭加夜宵一起,我却吃不出小时候的味儿了。
曾经跟妻子说:“等哪天改行,我就来卖花饭。我小时候就天天炒花饭,技术一定行!”那次是去河东做包工,做了两家扶手,回来已经天黑了,也是在这河西夜宵摊上吃花饭,边吃边说的。
想着这些的时候,妻子低着头在桌子下,偷偷地、轻轻地为我拍膝盖上没有拍干净的泥土。
回到家,把车停进“车库”。车上的东西,我和妻子谁都不愿意下。就让它们压着那喘不过气来的轮胎吧。
客厅里,五岁的女儿坐在楼梯旁边的椅子上。玩着玩具。母亲说,她已经睡过一觉醒来了。就在椅子上睡的。放到床上就醒了。就又回到椅子上来了。
女儿见妻子回来,没有像以往那样高兴。只说了句:“妈妈,我想睡了。想和你睡。你快去洗澡。我在这儿等你。”
妻子先进的浴室,我在外面等她。等她的空闲,我看见女儿把玩着楼梯扶手上的小花管,上上下下来回扒拉着。突然停住对我说:“爸爸,你来看,这锈了!”
我知道这极有可能是锈点。但我不能像给别的客户解释时,那样说:“这不锈钢是不会锈的。这点是苍蝇拉的屎,还有就是灰尘堆积多了,也会出现这样的小点。像锈一样。其实不是锈。有时间多擦擦就可以了!”
我走过去,抚摸着她的头,看着天花板,喃喃地说:“对!它锈了!锈了!真的锈了!”
湖北省沙洋县沙洋镇三峡土家族村   王雄   448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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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广东省深圳市 2014-8-31 22:25:45 | 显示全部楼层
泼妇果然泼辣,最后的结尾也精彩,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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