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与变通

李老师因为要出差，坐上了出租司机的车，两人闲聊起来。

司机说道：“李老师，我真的很羡慕你。你在我们这里书教得好，我是学生的时候就喜欢听你讲课。你现在都评成骨干教师了，在教育界也算德高望重了。你的大儿子娶了个贤惠的妻子，还给你生了个可爱的孙子。你的小儿子也很不错，我们经常交流。他发表了好几篇文章，我看都写得很好，在我们这样偏远的农村这是了不起的。”

李老师抢白道：“别跟我提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一提到他我就来气。”

司机疑惑道：“家里出了作家，你怎么反而不高兴呢？”

李老师说：“他原来在人家杂志社做编辑，还没过试用期就被开除了。他离开人家那里之后，竟然不知道羞耻，还向别人那里投稿，这不是没有骨气的行为吗？被别人抛弃了还去献殷勤，这像话吗？你看我说的有道理吗？”

司机笑着说：“你老说的太对了，对我也很有教育意义，我从明天起一定要改。”

李老师问：“你有什么要改的呢？你现在不是做的很好吗？”

司机解释说：“我原来也是教师，这你是知道的。我有一辆车，学校的同事出差都坐我的车。后来我犯了错误，被开除了。而这两年，我的乘客主要还是教育界的领导和老师。我干的没有骨气的事情也很多，深感惭愧啊！我要定个规矩，从明天起，凡是教育界的领导、老师一律不准坐我的车，包括你老人家。”

李老师说：“你又开玩笑了，这不是一回事。再说，开除你是领导的决议，跟普通老师何干？”

司机反驳道：“你们出差不也是领导安排的吗？你们不都是在上级的领导下工作吗？教育界的所有人从此都和我一刀两断不行吗？”

李老师说：“你的玩笑越开越大，那根本就不现实，”

司机说：“是啊，这根本就做不到。你说的很对，做人是要有尊严，但是不能一根经啊！我当初被教育界抛弃，我也想不通，但我能说从此就和大家老死不相往来吗？如果真这么做了，一时是解气了，可是我的客源要减少多少？如果赚不到钱，养家糊口都困难，那个时候还有尊严可言吗？人要生存，就要和熟人来往，即使是伤害过自己的熟人。你的儿子他的做法我完全理解，在当下这都是很正常的。你这些年工作太稳定，不了解在外面混的年轻人的处境和想法。他爱好文学，写作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开除他是主编的意思，他为什么要和杂志社所有的人把关系搞僵？他和某个编辑私交很好，给别人投稿有什么不对？如果他按你说的，从此断掉和杂志社的关系，自己是解恨了，可然后呢？这个杂志社是他工作过的地方，他对这个杂志是有一定了解的。他不向这个杂志社优先投稿行吗，不成功发表几篇文章哪里来的知名度？他再去找新的杂志社，还要重新熟悉别人的风格，短时间内能看到效果吗？如果长期没有起色，他就此被大家淡忘了呢？我们乡好不容易出来的才子就这样默默无闻下去，难道这就是你愿意看到的结果吗？这就是你说的尊严吗？”

李老师哑口无言了，但他仍佯装镇定，缓缓地说道：“强词夺理，现在的年轻人真难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