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铁笛吹云 于 2012-7-11 08:36 编辑
3、青青园中蔬 少年时,读书不求甚解。当读到乐府诗“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时,想当然地认为“葵”就是向日葵。望文生义,结果大谬不然。过了很久才弄清,原来葵是一种蔬菜。想一想,青青的葵菜,凝着晶莹的露珠,迎着初升的朝阳,那一定是一幅甘美清新的画,若以人喻物,真象一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一样可爱。 也是在少年时,放学后,常给母亲当小帮手,烧火、洗碗、扫地、喂鸡,力所能及的事都干,但最喜爱的事还是到菜园摘菜。我家的菜园在屋后不远,为防畜禽侵害,四周用木棒、竹竿围了一道篱笆,天长日久,篱笆上长满了青蒿、茅草、木槿、金樱、构树等植物,常有小鸟、蝴蝶、蜻蜓光顾。推开园门,满园脆生生的蔬菜,琳琅满目,走进菜园,仿佛来到了一个奇妙的童话世界。你看,那打着伞的芋头,多象一个走亲戚的村姑,那红着脸的西红柿,宛若一个害羞的书生,那层层包起来的卷心菜,仿佛一位阿姨背着大包裹。最有趣的是瓜棚上那肥嘟嘟的丝瓜和豆架上那苗条的豆角,在风中荡着秋千,悠哉游哉,惬意极了;最自由散漫的是坐在地坎上的南瓜、冬瓜和躺在地沟里的葫芦,它们除了晒晒太阳,就是美美地睡觉,还有,那一脸憨相的茄子和小巧玲珑的辣椒,虽然枝叶相握,惺惺相惜,却各怀心思,沉默不语。站在这些可爱的蔬菜们中间,我深深地感受到生命的快乐与美丽,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棵蔬菜。事实上,当这些可爱的蔬菜,填饱我们的肚子,滋养我们的童年和青春,化着我们的血脉的时候,我们能说生命与蔬菜无关吗? 离开故乡后,百宝箱一样的菜园逐渐成为遥远的回忆。但是在月满西楼的夜晚,还是常常做着与菜园有关的梦。梦见自己在菜园里捉蝴蝶,逮蜻蜓,梦见自己在瓜棚豆架下看月亮,数星星。多少岁月过去了,已把他乡当故乡,渐渐地、渐渐地割断了与故乡的脐带,但总也割不断与蔬菜的情缘。餐桌上各种各样的蔬菜,依然滋养着我们的身体与灵魂。对蔬菜的喜爱,有增无减。在街上,常常遇见推车叫卖的菜贩,总忍不住对鲜嫩的蔬菜多看几眼,甚至驻足问一问,想象着这些蔬菜生长在园中的情景,仿佛它们是从我家菜园里采摘来的一般。而每当路过城郊的时候,看到农民郁郁葱葱的菜园,又不自觉地露出羡慕的目光。“拥有一块菜园”,成为一个挥之不去的梦想。我当然知道,在寸土寸金的城市,这无疑是一种奢望。 然而,人一旦得到命运眷顾,有些奢望竟然轻而易举就现实了。前年,我家乔迁到城郊,邻居是一位憨厚的农民,在他的帮助下,我居然真的拥有了一块菜园。虽然面积不大,但足以让我做“锦绣文章”了。那份喜悦之情,真不亚于中了大奖。 春来了,我细细地翻耕、除草、施肥,到了点瓜种豆的时候,我将菜园分成若干网格,种上韭菜、小葱、茄子、辣椒、苋菜、西红柿、竹叶菜,靠围墙的地方,搭个简易竹梯当架子,栽上丝瓜、黄瓜、苦瓜。到了夏天,菜园里姹紫嫣红,瓜香果熟,菜香满园,完全是一派丰收的景象。秋天到了,我又开始经营新一茬蔬菜,重新整地,栽上芹菜、白菜、卷心菜、红菜苔、莴苣、萝卜、大蒜。秋风凛冽,白露为霜,蔬菜虽然长势减慢,但仍然摆出一副不屈不挠的样子,顽强地生长。 种菜,首先是为了餐桌之需。自种的蔬菜,纯天然,无污染,绝对不施化肥,不打农药。这样一来,可把虫子乐坏了。虫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掠夺者。蔬菜还没长成,虫子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毫不客气地开始享用了。转念一想,谁也没有规定,蔬菜只能养人,不能养虫子,虫子跟人分享新鲜美味,也许就是上帝的安排。这样一想,也就原谅了不劳而获的虫子。我开玩笑说:虫子你尽情地吃吧,吃剩的,就是我的了。自从有了菜园,我家就再也不用买青菜了。各种时令新鲜蔬菜,一茬接一茬,源源不断,充盈了厨房。当然,这时候也是妻子展示厨艺的大好机会,烧、炒、煮、烤、爆、蒸、炖、熬、焖、煨、腌、泡,十八般武艺用上,色香味美的蔬菜端上餐桌,自然是大快朵颐,大饱口福。 种菜之乐,在于一份美丽的牵挂。蔬菜播了种,栽了苗,每天早晨和黄昏,我和妻子最大的快乐,就是观察和莳弄蔬菜。除草、施肥、浇水,忙得不亦乐乎!蔬菜的每一点小小的变化都令我们惊喜。哇,发芽了!长叶了!开花了!结果了!每天虽然付出一点点辛劳,但总会得到不少的快乐。我们小民百姓,敢有奢求吗?心情快乐就是幸福了!当然,最开心的事,自然是收获了。收的虽是蔬菜,但也是一种不可言传的愉悦和自豪。 世界上的事情是奇妙的。譬如,种粮种棉是苦事累事,种花种草是雅事韵事,唯有种菜,既是苦事累事,又是雅事韵事,有“汗滴禾下土”的艰辛,有“夜雨剪春韭”的快意,也有“带月荷锄归”的超逸。 清人张潮在《幽梦影》中说:“艺花可以邀蝶,累石可以邀云,栽松可以邀风,贮水可以邀萍,筑台可以邀月,种蕉可以邀雨,植柳可以邀蝉。”那么种菜呢?种菜可以邀福! 你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