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新散文年度汇展】一汉在川：闲话夜壶

一

    2012年到来，龙岁春节将至。熬过大半冬季，终于盼来一场久违的雪。
    站在年岁交替的驿站门口，某夜的自己，居然做梦，梦到一个老土且污渍的物件——夜壶。怀念着夜壶，思考着夜壶，导致做起了梦，并梦到夜壶，该梦是不是就属于奇思异想下萌生的怪诞之物呢？
    一日得了闲暇，便琢磨了自己的关于夜壶的梦。竭力地理清思维，自己肯定做过关于夜壶的梦，梦境不详。只是，次日晨醒来，真切的感知到，后脊梁附近约莫有些汗渍。古人云：周公解梦。中国史上最早的文字记录，就是周公解梦，祖辈以及今天的国人，大多数还是比较认同一个观点，只有周公比较贴切地阐明了梦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按古代周公“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论断，以及现代心里学“心理暗示”的理论，自己也就去胡乱地揣测此梦的凶吉与因果。为何有了对夜壶这东西怪异的记忆？的确，还是思考过夜壶类似的物件，或议论过有关夜壶的话题，或阅读过有关夜壶的文字。简而言之，即是视觉听觉受或心理上，给大脑传递了信息，或受到暗示，这类信息与夜壶有些关联。
    中老年人，生命体征凸显渐老状，心理活动日趋平和理性。平日里，耳闻不少的中老年人自叹，有两句话听得算是最多。第一句就是“转眼一年又一年”，第二句话就是“精力体力大不如从前”。确也道出了许多中老年人心声。人到中年，就会感知到生理上有个“拐点”，若抛物线的后半状态，少了上扬的动力，进入“自由落体”状态。仿佛，生体的各个部位，同时结束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博弈，博弈的结局，就是衰老与衰退逐渐占了上风，成为赢家。
    夜壶，仿佛知心知己的中老年男人伴侣。渐老与已老状态下，心境开始有所收敛，逆转了年少之时的许多东西，比如叛逆、个性张扬、目空一切、漠视亲情友情等。最为具体的症状，即是怀旧与怀恋。这里，有个比喻可能不太恰当：人的身体若一台机器，随着运行时间增加日趋老旧，机器中的“零部件”故障会频繁出现。男人好比一台“男性机器”，在所有的老旧“男性机器”上，集中出现问题的“零部件”，就是一个名曰“前列腺”的器官，此“零部件”，已经每况愈下，最为具体的表现，是身体对尿液的承载耐受力减弱，起夜频率大大提高。了解了这些，于是就对夜壶之梦豁然开朗。打小，目睹老爹爹们人手一把夜壶，一直难以理解。当下看来，还确系一种行之有效的办法。以现代人的标准来衡量，使用夜壶并不卫生环保，但在当时的物质条件、卫生环境下，夜壶还确系货真价实物美价廉。
    于是乎，欣慰自己释义了关于夜壶的梦，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在最短时间内，不惜千方百计，得到一把夜壶。然而，这一闪念稍纵即逝。因为，市面之上，夜壶难觅了。
    活在当下的中老年男人们，有可能已经完全不再需要夜壶。我们该庆幸，何以庆幸？庆幸源自两个方面：第一，医学事业发展迅猛，即有传统的中医，又有现代的西医，另有游弋江湖的在广告中宣称“攻克世界医学难关”、“包治百病”的游医；第二，当今，有毒食品、有毒药品横行，在主动或被动状态下，人们变相“吃药”，人体自身的抗病毒能力与抗毒害水平普遍得到增强，小的疾病、毒性差的毒药，对身体完全构成不了什么威胁。
    对自己关于夜壶的梦，作如下判定：梦到夜壶，属偶然；欲用夜壶，欲备夜壶，皆属缪想。

                二

    夜壶，究竟为何物？百科知识的权威解释是：夜壶是用来接尿的器皿，因为是在夜里使用，所以就把尿壶文雅地称为夜壶了。古人亦将夜壶称为“楲”、“虎子”。自己见过的夜壶，乃圆形陶器，亦称“便器”，专为男性小便而设计制作。容器，专容小便，是夜壶最根本的属性。只有中老年男性才能使用夜壶，且必须具备一定的地位。
    夜壶极有可能乃中国古人发明，但史上最早制作使用夜壶的时间不详。文史中关于夜壶较早地记载，是《周礼·天官·玉府》言：掌王之燕衣服、衽席、牀笫。现代考古学专家，分别在汉、 魏、 南北朝古墓中发掘出了“虎子”（夜壶之别称）。可见，夜壶的存在已经两千多年。夜壶也有档次之分，另有史料表明，在汉代、唐朝、明朝，就分别有帝王御用过玉质夜壶、黄金夜壶，其他人等亦按地位不同，分别使用“瓷器夜壶”、“陶器夜壶”、“漆器夜壶”。
    有个坊间流传的故事，恐怕属于野史，说的是清末民初时，袁世凯当权，为讨好当时的日本国，签下卖国的《二十一条》，实际上就与袁世凯专用的一把铅质夜壶有关。袁世凯某夜小便，大嚷一声：拿来，我要铅的！其秘书不知是其要那把铅质夜壶使用，便将《二十一条》拿来给其签了字。因此，有人评价：袁世凯的这把铅质夜壶，对中国历史影响最大。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夜壶在家乡的日杂店有售。实话实说，近二三十年，自己真的就没有见到过实物状的夜壶。夜壶这东西，远离视线，存续于记忆一隅。

                       三

    此番探究夜壶之梦的无聊之举，也就管窥了与夜壶有关联的一些东西，有个意外发现：千百年来，中国历史上围绕夜壶所衍生出了不少的事与物，若有人去细心搜罗整理，毫不夸张地说，可挖掘出不少具备其他属性，且耐人寻味的东西。
    有很多人可能不会相信，这世上还真有自喻“夜壶”者，无独偏还有偶。这其中，名气最大者，当属近代中国帮会史上一个传奇人物杜月笙。可能因为做过“政治夜壶”的缘故吧，杜月笙晚年栖身香港，虽未处于四面楚歌境地，但遥想昔日上海滩呼风唤雨，晚景确有几分凄凉。其这样哀叹过：蒋介石拿我当夜壶，用过了就塞到床底下。杜月笙的“夜壶论”，肯定有其他的“杜月笙们”公开或非公开的认同，或有不少人在心中默认暗许。
    两年前，某电视台做过一次专访，受访对象是曾经的台湾竹联帮的资深大佬白狼张安乐。专访中，白狼这样说道：你从陈水扁以下，你的所作所为，可以经得起阳光吗？是你黑还是我黑？不表示你穿白衣服，你就不黑，不要因为我穿黑衣服，我就黑。台湾某资深媒体人，评价白狼们竹联帮时代帮派在台湾政治中的角色：帮派分子像个夜壶一样，政治人物要用的时候，把你拿出来吐个痰，或者撒个尿之类的，不用的时候就把你踢进去。
    白狼此人来头可不下，乃台湾竹联帮前“总护法”，因1984年10月震惊世界的“江南案”名噪一时。目前，白狼定居深圳经商，过着安逸的商人日子，也曾以帮会老大的身份，呼吁其旧时麾下的拥趸们，反对台独，支持两岸统一。大成立保卫中华大同穿白衣服与穿黑衣服，怎辩其黑白？白狼道出了“被夜壶”之后的感受。然而，白狼此言，究竟隐喻什么？抑或是隔岸传话、发发牢骚、抖抖猛料，抑或是“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吧。
    由此，联想到自重庆发起，并在全国范围内展开的一场“打黑除恶”行动。坦言，国内的帮会一直就没有真实地消亡过，其中一批人在市场经济大潮中，立足滋生，生成坐大，发展成为有组织的犯罪集团，甚至有极少数个别向政治领域渗透，混到一官半职，混了委员代表监督员的“红帽子”。重庆打黑端掉一批团伙，揪出了一批黑保护伞。可以看出，这些黑恶势力，往往都知道“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一道理。哪些属“大树”，两类人：一类是掌权者，另一类是掌钱者。如何靠“大树”，两条途径：一条途径是经济铺路色相作饵，另一条途径是鞍前马后，提供包括“提夜壶”在内全方位服务。
    在国人一致对“打黑除恶”的行动唱好之时，偏偏有人逆向思考，提出了如下尚需求证说法：黑恶势力侵入的领域，不仅有暴利，而且其中的腐败分子较为集中；假若没有那些黑恶势力，往往都是腐败分子独大，全部收入囊中。
    夜壶也是壶。歪用辛弃疾的一句古诗：壶中乾坤大。夜壶里包涵着的这些东西，噱头不少，还真让人难以琢磨透。

                              四

    “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失去世界也不可惜。”被誉为“天后”的歌手王菲，将《我愿意》这首歌曲演绎得投入、浪漫、真切。2011年夏季，有媒体推介一本名叫《我愿意》的新书，该书是著名音乐人姚谦的个人随笔集，书名取自其作词的同名歌曲《我愿意》。作者在书中坦承：灵感需积极捕捉，而《我愿意》的创造灵感，则源自“倒夜壶”之事。“如此看来，一向被人视作很为低俗的夜壶，是可以与高雅的文学艺术相通的。
     盛世兴藏。夜壶多次出现在文物拍卖交易会上，也出现了专门玩赏夜壶类文物的网站。还有许多人可能不清楚，夜壶与紫砂茶壶乃“近亲”，皆蕴含着深厚的传统文化和内涵，形式不同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夜壶，有无文化属性与文化基因？夜壶，是否影响过历史进程与史上文明？专业的事情还是给专业的人去吧！假若，盲目地为之冠以“夜壶文化”、“夜壶文明”等名头，恐令世人贻笑大方。还是外国人敢想敢做。英国人发明了抽水马桶，英国就有人提出：抽水马桶，应当列入影响人类文明进程的“伟大发明”之一。夜壶相比抽水马桶，发明的时间早了许多年，其功能大致相同。真实的现状，夜壶逐渐淡出人们的日常生活，抽水马桶的市场份额越来越大。
    弃用夜壶，起码证实了在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发展的推动下，公共环境卫生条件改善，社会正在大踏步地向前迈进。偏偏有个外国人持反对意见。日本管理大师大前研一在其著作《低智商社会》作出说：在中国旅行时发现，城市遍街都是按摩店，而书店却寥寥无几，中国人均每天读书不足15分钟，人均阅读量只有日本的几十分之一，中国是典型的“低智商社会”，未来毫无希望成为发达国家。读完此文那一刻，自己内心颇为震惊。正在走向世界大国的中国，被一个并不太熟悉国情的外国人，称之为“低智商的社会”，其判断的主要依据恐怕并非走马观花，其低智商社会的说法还是不无道理的。国内许多城市的夜晚，霓虹灯闪烁，潮男潮女云集，该地段就极有可能星级宾馆、高档娱乐场所、洗浴中心或按摩店汇集。至于阅读，好像已经不流行、不时尚、也不合时宜了；人均阅读量的问题，也是一个未知数。知识与信息的来源，约莫只有两个最为主要的通道：看电视和闲聊。
    当今社会流行包容。我们姑且学会包容，也不得不去包容。包容什么？包容“遍街的按摩店”。于是，挖空心思，找出可以当做理由，还算得上不错的托辞：其一，适逢盛世，读书与按摩之间并无太多矛盾；其二，日本国这个所谓的管理大师，对中国的按摩店过于敏感；其三，生活节奏太快，适当适度按摩放松放松；其四，吆喝中国“未来毫无希望成为发达国家”，迎合了日本国不少人唱衰中国崛起的心理。上述托辞，属一己之见，可能有人会对其中的部分，提出异议。自己也毫无把握，这些托辞能否拿来说服他人。

                              五

    当今社会物欲横流，因此有人忧心忡忡，罗列出不少的道德滑坡问题，归结于如下两句话：“道德集体沦丧，人人拜金拜官”。这些问题，出现在社会的各个领域，出现在社会的不同层面。当然，社会的问题，还需要社会来解决。只是，万千不可做一桩事情：把社会视作一把硕大无比的“夜壶”，令其藏污纳垢，过多地容下污垢，社会也将成为污垢。
    夜壶，最大的作用就是“盛”。谁不曾“夜壶”或“被夜壶”过呢？倒是期冀那些“夜壶”与“被夜壶”者，分别记住两大古训，一是“持而盈之，不如其已”，二是“有容乃大”。
    撰写此文的初衷，仅想想夜壶、说说夜壶而已。因为法国哲人伏尔泰曾经这样说过：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赞成，但是我要拼命力争你有说这话的权利。所以，以上闲话妥否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