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才富) 昔时在家教书,少不了要给乡亲们去写几幅对联。农村里,写的最多的是春联和贺联。春联是新年专用之门联 ,贺联则是在寿诞、婚嫁、乔迁、生子、开业等喜庆时之用。 那时对联的内容都是些传统型的对联,多是乡村里那些老先生传下来的,后生们掌握这些对联时往往是死记硬背,所以,对联中有些字词根本不甚理解。老对联虽有些在形式上是千篇一律的,什么“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之类,但内容广泛,平仄押韵,声调协调、对仗严谨。 春联如:“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 寿联如:“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婚联,婚,就是儿子完婚,当地也叫“过喜事”。婚联如:“结自由新婚,行文明大礼。”对比其他那些老对联来,这幅婚联也颇为时尚。“自由”、“文明”都是些新词,出现在建国后新婚姻法发布与实施阶段。如中国梦社会主义价值观都选用这两个热词,“热”到今天都没有变“冷”。“行大礼”则是按农村结婚古礼去鞠躬礼拜,可见这幅对联借鉴的是古为今用。 嫁女联如:“昔日歌弄瓦,今日庆于归。” 于归,古代指女子出嫁,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于归之喜。归者,回也,古人认为,女子嫁到夫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到了家,即,夫家才是一个女子的最终归宿。文人用“于归”这古香古色的词语,作为“嫁人”的替代语,用在婚礼、婚宴上,表示对其父母,特别是对新娘子的祝福,是很有品味的。 什么“驴归”、“马归”的,拿我们当地俗语来解释就是:养了一个“背实佬”,即把女孩养大成人,除了到出嫁拿到一点聘礼之外,没有多少收益,但是有酒喝,这“背实佬”也叫“酒坛子”。女孩迟早总要花落别家,终归是泼出去的水。出嫁,洋话叫出阁,而当地土话叫“去婆婆的”,这才是在乡土农村里,对嫁女真正“有品味的”,“于归”一词的诠释。 这幅嫁女联我也记不清写过多少遍,对“弄瓦”一词总是含糊不清的。瓦,就是房屋上用来遮雨的瓦。在生产队窑厂,我车过瓦;修房屋扒漏子,我也捡过瓦。而车瓦、捡瓦区别于弄瓦,究竟这“弄瓦”是何意? 成语中有弄璋之喜,弄瓦之喜,分别解释是:生男孩叫“弄璋之喜”,而生女孩叫“弄瓦之喜”。 弄璋之喜,璋是玉器,给男孩玩璋,意思是希望他长大了考取功名去当官。弄瓦之喜,典故出自《诗小雅·斯干》:“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照弄璋之喜的释意去推断,难道是给女孩去玩瓦,希望女孩长大了上屋去捡瓦。去“捡(揭)瓦”也不稀奇,农村里不是有这样一句骂老婆的俗语:“三天不打,(狗日的)上房揭瓦”。 打住,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弄瓦之喜”的弄瓦,还真的是古人把“瓦”给女孩当玩具,希望她将来能胜任女工。不过,这“瓦”哪里是盖屋用的瓦,这“瓦”是究竟什么瓦?听我说其原由。 “黄婆婆,黄婆婆,教我纱,教我布”。宋末元初的黄道婆发明纺车,在纺车出现之前,女人纺线的工具是一个重物,是用手来捻麻和丝(那时,棉花还没有传入中国,不纺棉纱)。开始捻线时,线头子系在纺锤的铁钩上,随着重物的旋转,像在扯麻母,捻出的丝上了劲,就成为线。手里的线越捻越长,就把线缠在这块重物上,这样,就可以连续不断的捻下去。这个重物,现在通常叫纺锤,而古代就叫“瓦”。纺锤用实木或其他材料制作,其形状有如敲锣打鼓时,击打马锣子所用的短木棒,两头粗,中间细。 结构简单,制做容易,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我地农村还能见到,如剔帘子,扎扫帚,打草鞋去捻麻绳,用的就是纺锤。 “弄瓦”是为了让女孩长大后擅长“女红”,小的时候就给她玩“瓦”。所以,生女孩叫做“弄瓦之喜”。女红(gōng),所指的是纺织、刺绣和缝纫、编结、剪纸等手工艺技术的统称。弄瓦,是对女孩的一种劳动技能的培养和训练。 昔日歌弄瓦,歌,表示做父母对女儿的关爱有加,孩子才能在人生如歌中快乐成长,弄瓦也并不含有重男轻女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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