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政见思 于 2015-2-1 16:42 编辑
古话说人生有三大悲痛,早年丧母,中年丧妻,晚年丧子。我的父亲十一岁就死了母亲,我知道这是父亲心中最可怜的事情。父亲每次提到他母亲时说话的嗓音和眼底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悲伤。穷人的孩子早当年,幼小的父亲从学堂辍学回家,开始学会做饭,下田地干农活。 父亲常常对我和弟弟说,为什么你们两个(孩子)读书这么蒙,一点都不上进。我小时候成绩总是班上第一名第二名,后来是因为家里穷所以才没上学的。当然我和弟弟对父亲的话是半信半疑,但我父亲的确很聪明。父亲把他没有文化要好好学习的重任寄托在他的儿子身上。 爷爷奶奶四十岁生的父亲,父亲二十岁我的爷爷也就六十多岁了,在八十年代的农村,六十多岁的老人已是垂暮之年的多病老人。我出生不到两岁我的爷爷就走了,我和弟弟成长岁月里没有爷爷和奶奶概念,每次看到别的小伙伴回家里有爷爷奶奶照顾,我就觉得他们很幸福很幸福。 父亲二十一岁娶了二十二岁的母亲,欠债结婚。父母第一次穿毛衣是在结婚那年。父亲二十二岁有了第一个儿子,二十四岁有了第二个儿子,二十四岁他的父亲去世了,那一年又付债累累。 因此父亲每年总是喊着要出门搞钱,要搞钱。父亲不得不离开年轻的妻子,不得不离开幼小的儿子,冒着冬雪初化的严寒,挤着绿皮火车,两天三夜,千里迢迢,从南方走到北方,从长江走到黄河,因为他心中有一个责任,他一个人要撑起这温暖的小家。 父亲他总是在努力挣扎,他想把母亲带在身边。起初还好,我的大舅、二舅、三舅都还没有结婚,外公外婆就只有我一个外甥,父亲和母亲就把我放在外婆家寄养,他们两个一起外出打工。本来三个舅舅都是在家做篾匠的,就是用竹子做竹篮、竹筐、床垫之类的。后来以至现在都跟着父亲在北方做装修工。 有一年爸爸妈妈舅舅们打工回来,路过村子的小学,从学校窗户就开始喊我的名字。我至今还记得长辈们回家来兴高采烈的表情,是那样的热烈而又奔放,是那样的怀念而又高兴,是那样的温暖而又昂扬。 游子在外打工,舍不得吃,舍不得住,舍不得穿。他们心中唯一的信念就是多给家里挣点钱。他们生活城市最边缘,没有知识文化,仅靠勤劳、力量和心灵手巧的实干技术生存。农民工,不,那个年代还没有农民工这个概念,却早已有了我的父亲舅舅他们这个生活在城市边缘的群体。 年轻的父亲和母亲两个人一起在外打工的情景不长,后来我的舅舅们开始结婚了,并且有了自己的孩子,外公和外婆不能照顾我了,而我的爸爸妈妈只能带一个孩子在外面打工,两个孩子养不起。我只好寄住在姑妈家。 我童年的记忆就是四处飘荡,寄住在亲戚家不停地换小学。有时候母亲在家,我就晚上回家住一宿,第二天很天蒙蒙亮就要起床,要回外婆家的小学上学,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七八里地可是很远的距离。我深深的记得早上母亲用面粉给我烫薄薄的糖饼吃。但是这种情形也是不长的,我的姑妈也要外出打工。只好我的母亲一个人在家照顾我和弟弟两个念书。 年轻的母亲一个人在家也是不容易的,她要种上家里的四亩水田,几亩山地,养一头猪、养一头牛,还有一些鸡。最困难的日子就六七月份“双抢”挑草头,就是把农田里到稻谷用草打成的绳子捆成百八十斤的担子由田间挑回家。母亲一个女人瘦小的身骨那能挑的起来,父亲又不在家。记得有一次旱季,水田的稻子快干枯了,需要从水塘往水田里抽水,可是在夜间怕有人把电水泵偷走了,母亲只好拉着我在田畈里守了一夜,农村特别怕鬼,夜晚田畈,没有一户人家,一点光亮,四处漆黑一片,风吹草动,虫鸣鸟飞,树影子晃动,孤声哀鸣,着实吓人。还有一次半夜三更,我在睡梦中听见母亲叫我的名字,我确实太困了起不来,母亲把我推醒了,我张开朦胧的睡眼一看,地上一条大蛇垂着脑袋在看着母亲,母亲手里拿着一只竹条子和它对峙。母亲带着两个孩子在家里住常常害怕。也不难理解,鄂东是丘陵地带,我们家后面就是一座青山,村子里面没有几乎人家,两层三联的大房子,常年不在家住,不怕才怪。 我的父亲当然不愿意和年轻的妻子,幼小的孩子分离。他总是努力的挣扎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他辛勤的劳动,努力的尝试让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父亲和母亲要努力的挣钱,首先得养活一家人。其次要找房子,能够住得下一家人。再次要找学校让孩子们上学。 如今父亲已经五十岁了,他在保定有了自己明亮的房子,小儿子娶了当地的姑娘做了媳妇。但这还不够,他还在挣扎,假如有一天父母能在工作了一辈子的城市享受当地人一样的社保和医疗岂不是更好。 人人都享有自己生存和发展的家园,我们坚信,明天的生活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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