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亲虽远去,家乡的麻糖犹香 这个羊年春节, 已过半百的我,是在深圳与夫人、小孩过的年。我们已定居深圳十多年,这里已成了我们的第二故乡;此时此刻,这个征文,更让我这个游子,想起了家乡,回忆起了儿时那浓浓的年味,还有那家乡香甜的打麻糖。 打麻糖,在我的家乡,湖北仙桃一带,较流行,在那里叫做熬糖,或做麻叶子糖。年尾岁末,家家户户开始打麻糖,准备过新年。这里,打,是制作的意思。其实,那时是不懂,现在看来,打麻糖,就是用麦芽和糯米制成麦芽糖,然后用麦芽糖与爆米花、或熟芝麻混合,制成麻糖。儿时起,年复一年,我就目睹家里在父母的带领下,兄长姐姐们,打麻糖的过程,我有时还掺和其中。现在回想起来,那样的时候是那么充满温馨、甜美和喜悦。 先得选上几斤较好的麦粒,用水浸泡,再装入竹制的筲箕里,上面盖上布毯之类。在寒冷的冬腊月里,不定时浇浇温水,让其保湿保温发芽。待麦子发出芽后,约一、二寸长吧,用刀剁碎,与浸泡过的糯米一起,用石磨磨成麦芽米浆,这算是制麻糖的初步。 然后,把麦芽米浆倒入大锅内,满满的,用温火慢慢加热,这时,长时的熬糖过程开始了,大概从中午开始,这是第二步。现在我才明白,这个过程,其实是麦芽里的淀粉酶,把米粉里的淀粉分解,变成麦芽糖,整个熬制过程是漫长的。锅里的米浆要不停地搅拌,以让其充分地发生分解反应,并且可以避免米浆结锅烧焦。寒冷的冬天,灶膛里炉火正红,大锅上,热气腾腾。父亲掌勺,不多说什么,默默地不停地在锅里搅动。当然,整个打糖过程是以父亲为主。我则出出进进厨房看热闹,希望糖水能快些出来,能够美美地喝上一碗。 好长一段时间过后,天已黑,父亲开始不时用筷子蘸上米浆水,放在舌上尝尝,看是否有了甜味。有了甜味,说明麦芽糖已形成,淀粉酶已完成了艰巨的化学分解过程,这时,稀米浆变成了满含麦芽糖的米糊,下一步,就是将麦芽糖从迷糊里过滤出来,过滤很简单。 过滤出来的麦芽糖水,就像淡黄的乳水色,尝起来,淡淡的清甜。紧接着,就开始浓缩过程,这比上一步更费力,更漫长。现在锅里已是半锅的稀糖水,也是用温火来慢慢地熬制、浓缩。仍然是父亲把勺,不时在锅里搅动,母亲负责添柴,基本上大半个夜晚就这样过来的,我会陪伴在大人左右,直到实在熬不住了,才上床睡觉。父母亲还在继续劳作时,我早已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父亲会愉快地大声喊:“好了,快拿碗来勒。”一听到他这样的喊声,我就会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糖浆已熬出来了,可以喝上了,我们拿碗赶紧来到灶台旁。父亲会用勺子在每个人的碗里添上半碗稀稀的糖水。我们开始了有滋有味的品尝。在那粮食不足,肉食匮乏,基本上没有零食的年代,喝上自家制作出来的糖水汁,那个甜,那个美,那个幸福,真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啊!喝上甜甜的麦芽糖水,还不是最终的目的。还要将麦芽糖水进一步浓缩成胶冻状,最后与爆米花、或熟芝麻混合,做成麻糖。 到了下午,锅里的糖水渐渐浓缩,水分被蒸发掉,颜色由浅黄变成金黄,再变成深咖啡色,越来越粘稠,搅拌起来更费劲。最后再加入少许香油和白砂糖,和匀,分别一瓢一瓢地舀到盛有爆米花的盆内。这时,全家人赶紧上场,舀的舀,和的和,压的压,切的切,因为这时一定要把握好时机和软硬度,太软,麻糖不能成形,太硬,则切起来费劲。这样,热火朝天,嚓嚓,嚓嚓,干脆有节奏的声音,在草屋里回响,老远也可闻见;这时,一块块或长方形或半月形或球形,香喷喷甜脆脆的麻糖,带着温度,从案板上、木板上成堆成堆地滑落下来,掉入筛子或簸箕内,然后随即被装入一个个大坛小罐中,等待今后被一家人享用数月或半年不等。 把麦芽和糯米,制成麻糖,体现的是耐心和耐力,毅力和力量,还有一定的技术和技巧,更体现出了一个家庭的团结和协作;反映了,人们一年的辛苦,一阵的劳作后,收获的幸福与喜悦。打麻糖的过程中,融融的亲情得到体现和加强。 现在,都市的人们,已习惯了超市购物,像这类甜食、糖果类食品,超市里应有尽有,人们不用再去亲自操劳,现买现吃,方便得很,不过,失去得也多。人们觉得年味越来越淡,是否部分与此有关? 高寿的父亲母亲已于近几年远去,虽好久再没有品尝到麻糖的滋味了,但家乡的麻糖香犹存。怀念儿时家乡的打麻糖,不知还有谁记得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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