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坛茶馆] 学堂轶事（随笔6题）

学堂轶事（随笔6题）
                                                                                
一朵绢花
                  

    有顽童阿恒，入学后恰逢教师节，晨，见同窗学童或抱鲜花或捧贺卡喜气洋洋鱼贯入校门。阿恒空手大巴掌神情茫然。送学的老奶奶见校门旁有小贩叫卖绢花，窃喜，忙掏出铜子五枚换得红花一朵，嘱道，进得教室，赶紧献于班主任，万莫忘恭祝老师

教师节快乐也。
       阿恒兴冲冲来见班主任，奉上红花，振振有词道，祝老师节日快乐！老师正聚精会神清理若干张贺卡，不防阿恒冲进办公室，急忙关紧抽屉，一边将绢花弃之案角并喝道，阿恒快回教室早读耶！
       阿恒郁郁入教室。教室里“人之初性本善”吼声震天声声入耳矣。

                        订报纸
               
    阿恒放下书包便喊妈，妈，要订报纸，一学期交铜钱八贯，订还是不订耶？妈放下粥碗问道，老师是何意思？阿恒递上订报通知单一张，道，老师交代清楚明白，原则是自愿，订不订自己定，定好了再在通知单上签字。又签字？**眉头皱起来，进厨房去了。少顷，出来说，既是自愿，那咱家就不订吧，我这就签字。
        隔数日，阿恒放下书包又喊妈，妈，要复印报纸，一张一个铜子，一共八张，须八个铜子也。妈愕然，不是同意不订么？怎么又要复印？阿恒哭丧着脸说，老师布置的作业乃报纸上摘录也，无报纸何来摘录题？无奈只好借阿豪的报，好话说了一箩筐方借也。
       妈喟叹，拿钥匙开屉子找铜子，忽然问，以后还出报纸的摘录题目耶？阿恒摇头晃脑答，老师交代得更加清楚明白，与时俱进，将天天摘录报纸上的题目也。
       啊，妈啊了一声，半天嘴巴都合不拢来。半晌，牵阿恒入里屋，取八贯钱说，恒儿，明日跟班主任说，这报纸，咱订！


                                      一张购物卡

       阿恒一进门就递上考卷。奶奶戴了镜子一看，100分！大喜，夸道，恒儿又得满分耶，待我与你妈说，今晚就去肯德基，如何？阿恒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声不吭。奶奶大惑不解，得满分理当高兴才是，怎地满脸愁云？阿恒喁喁道，满分有什用处？廖家阿珍旬考月考季考，每考具不能与我比肩，更不谈满分，你看人家，当了班主席，早早晚晚在班里发号施令，多滋润。
       廖家？州府之内，谁不知幸福堡的廖家，出入高头大马，风光无限，怎能比焉？奶奶无言以对。
       数日后，阿恒放学欢天喜地跟奶奶说，阿恒亦当干部了也，第四组副组长！奶奶暗喜。去年有疾，老工会主席探视送200元购物卡一张，舍不得用，前天瞅机会送了那班主任，不料效果竟立竿见影噫！
       又数日，阿恒放学带回一信柬，柬内那张购物卡赫然在目，奶奶顿觉惶恐，恍惚间见有一纸片，抽出观之，上有龙飞凤舞二字与一愤怒的惊叹号：过期！
       奶奶仰天长叹：呜呼也……


                      以夷制夷
                    
        笔尖怎地又断焉？阿恒摸出绞笔刀正待削笔，忽听头顶一声断喝，站起来！班长阿珍的声音。阿恒抬起头，恰碰阿珍灼灼的目光。阿珍厉声道，第四组众生都给我站起来，阿平，阿凡，阿普，阿庸……还有你，阿恒。
       怎么啦，阿恒不解，愣愣地望定怒火中烧的阿珍。
       怎么啦？你明知故问耶，阿平与阿凡嬉戏也，阿普左顾右盼也，阿庸与人交头接耳也，自习课也，茶馆呼？阿珍柳眉倒竖。
       吾认真作业耳，天条地律全未触犯噫，为何连坐？令吾站岂不冤哉枉哉！
       连坐又如何？全组站，尔亦必站，直至下课矣！阿珍斩钉截铁。
       阿平阿凡阿普阿庸见状惶惶然直挺挺站起。
       阿恒忽来倔劲，一副老和尚打坐的架势坐定，稳如磐石。
       阿珍见状大怒，连连疾唤道，阿王阿马阿张阿赵，令尔等速将阿恒逐至教室门外站定，不到放学绝不让其自由也。
       王马张赵应声急至，断然将阿恒从座位上拉起。而阿恒愈倔，拒不离去。于是拉扯推搡，于是桌倒椅翻，于是人喊马嘶，于是地覆天翻，于是……门口闪现出老师娇小的身影。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阿珍诉于师，声或高或低，或大或小，颜或嗔或怒，或悲或戚。师眉头皱，气冲牛斗，返身紧盯阿恒以手指门曰，出去。阿恒嘁嘁曰，吾无错。师喝道，尔出去！阿恒欲再辩，老师返身疾步而去。阿恒泪奔如泉。
       阿恒愤愤然立于门側，忽听阿珍悠悠然说，某府某书院某班长罚学童啜屎饮尿，尔知之乎？与其比，吾乃文明执法也。


                         彬彬无礼

        老师谆谆诫，入学堂须学礼守礼讲礼。何谓礼，见师长须问安，别师长须拜拜。礼字当先，和谐融洽，温暖人心，阿恒好感动也。
       为彰礼仪，学堂有一规矩，每日晨曦微露，便有学童十余人，着如戌装般校服，于大门穿堂内分两行井然肃立，成夹道之势，仪态威稳，以迎候师生进校。待红日初升之时，学童纷纷涌入校门，老师们停车系马后也陆续进入，便有“老师好！”“老师早！”之问候声不绝于耳，恰是学堂一道美丽风景咦。
       一日，阿恒奉派参加早勤值日，立于队列之中，迎候入校师生。良久，见一老师跨入校门，阿恒识得，乃高年级体育课周姓老师也。带队学童悄声曰“起！”阿恒忙与众生齐身高呼“老师好！”礼毕，竟不见老师影。回首看，周老师已从阿恒背后穿插而过矣。周老师不受礼也，何故？
       少顷，遥见数学吴老师弓腰垂首悠悠而至，阿恒抖擞精神与众童齐声唱喝曰“老师好！”吴老师无动于衷缓缓从队列中踱过。何也？阿恒细观之，恍然大悟，师手捧手机，已入化境，竟不觉“老师好”之如雷贯耳声也。
       揣度间，闻唧唧哝哝声渐近，又来二老师。听郑老师曰，昨登木兰山，腰腿甚痛也。王老师笑道，山高路险，君身亏力不支矣。又道，闻木兰非楚女，乃幼时居黄陂姥姥家，确乎？郑老师曰，然也。“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是燕地还是楚地事焉？郑老师闻言愕然，半晌方应，尔问之有趣，可将此妙问作考题也，让学子冥思苦想耶。言讫二师抚掌大笑，竟连“郑老师好王老师好”问候之声亦充耳不闻也。阿恒顾二老师渐行渐远之身影，遂思量，扬长而去也，守礼乎？
       大鳄每猎食，泪滴涟涟，礼焉？小吏将执法，举手齐眉，礼也。为人师表而无礼，何也？阿恒深惑而不解。

夜半读书声

        壁上钟鸣，入夜十点也。阿恒哈欠连天仍伏案捉笔不起。奶奶痛之曰，两个时辰过矣，还有作业乎？
       不多也，唯窦桂梅语文试卷一张，数学口算题若干。
       如此之多，岂不要到转钟焉？奶奶又言道，家长会上老师明示，为健康计，学子九点须上床矣，岂非忽悠人耶？
       阿恒妈亦不解，问道，不是提倡减负么？为官者怎不体恤下情而出面干预之？阿恒曰，下有对策噫，官难知情也。老师告诫再三，对内对外口径一致。凡区局调研者进我班，全班众口一词‘我等均九点上床矣’，来人听罢，知下情也，调研毕也，笑眯眯去也。老师亦满面春风也。奈何！
       阿恒父愤愤曰，调研乃走过场也，管老师的官知之，管官的官亦知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无人不知，掩耳盗铃罢了。又道，华夏学子苦读由来已久，寒窗十年刻苦攻读亦非坏事，何必遮遮掩掩焉？费解也！言罢拂袖入内室而去。
       至十一点，作业终毕，阿恒喜极起身呼曰，啊也，终可呼呼大睡也！正待整理笔墨书砚之时，忽又大叫曰，啊也，课文忘背也，大事不好也！遂急奔电脑前，单击双击乱击之，荧屏立现阿平阿凡阿普阿庸等头像，点阿庸，乃听“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之背书声朗朗入耳矣。阿恒乃急唤道：“妈速起床也，快携手机出，待儿背之尔录之，后输入电脑吾班之群，待老师查之儿方可过关也！”
       呜呼！夜将过，拂晓将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