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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记忆之搭虾儿
□曹建国
老家在花马湖边,湖面宽阔,水质优良,物产甚丰,一湖好水滋养了千千万万的子民,小时候我经常在湖边搭虾儿。
那时我读二年级。早晨,啃两个红薯上学,中午,放学回家,鼎罐里的红薯还是两个。下午,学放得早,没有什么家庭作业,回家后干什么呢?父亲在外地工作,一年回不了几趟家,母亲似乎从早到晚都在土里刨食,要天黑尽了才能回来,只有放下书包,扛起虾筜儿,直奔湖边去捞些小鱼小虾,打打牙祭,俗称搭虾儿。
虾筜儿是用屋后一大片竹林的竹子做的,一个半圆形的篾篓子,一根竹子绑在上面,几乎在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有这么个物件儿,简便、实用、不值钱。虾筜儿,普通话里没有这个词,筜本是第一声,家乡人把它念成第四声,还加了一个儿化,为什么叫这么一个词,不可考。
屋后的竹林是儿时的乐园。一年四季,气象万千。见得最多的是斑鸠,其独特的叫声“咕—咕—咕”从阴平调经去声调最后收于上声调,唱尽执拗、低沉、长久的韵律,小脑袋一伸一缩地在地上悠闲地踱着步子,不怕人,或许是乡人从来就没有动过捕捉他们的念头的缘故吧。如果确实是嘴馋了,最多也是去林中寻些知了壳子(雅称蝉衣),卖钱换糖吃。
每每放学,放下书包,扛起虾筜,穿过竹林,直奔湖边,捕鱼捞虾,乐不可支。在童年的我看来,湖水清澈浩渺。鱼跃鸢飞,龟*成群,有时蛙声一片,有时荷花飘香,菱红藕白,多姿多彩。
许多年后,母亲在炎炎夏日的黄昏曾反复念叨过她年轻时候的快乐。想吃鱼了,驾一叶小舟,船到湖中,双脚用力摇动小船,水面的涟漪被打破,奇异的一幕顿时发生:受了惊吓的鳜鱼(花马湖中最美味的鱼)纷纷跃出水面,仓皇间,总有那么几条笨家伙,直接落到了船舱,于是,满载喜悦,满载成功,笑眯眯地返航。
父亲在多年以后冬日漫漫长夜里经常描绘他年轻时的富足,他说,村子后面的小水凼,你们都知道吧?当年,我们兄弟五个,一起舀干凼里的水,在泥里摸鲫鱼,那鱼真叫多,手捉不赢,脚踩不赢,足足摸出了7担,14箩筐,剖好后,撒上盐,铺开来放在竹席上晾晒,白花花一大片。我不服,父亲气恼地补了一句:湾子里的谁谁谁,在原地方摸,又搞了一箩筐,15箩筐,晓得不?
多年以后,我还记得全村男性到湖中抓蚌的情景。赤膊短裤入水,胸前推一个木盆,双脚在湖底划。感觉异常,一个潜泳钻进水里,一枚硕大的、肥厚的蚌被捕获,兴奋地甩出一句高亢的楚腔来。
7岁的我曾独自一人在湖边搭虾儿,是为了看船。曾经气宇轩昂、威风凛凛地在花马湖上游弋的机动船骄傲得像一位华丽的孔雀,可望而不可即,又像一个美丽的梦境,来无影去无踪。它上溯鄂州燕矶,下奔黄石新闸,左杨叶,右汀祖。客货混搭,老小不欺,扶危救难,助你远行。“突突突”的声音划破了静谧的湖面,骄傲的孔雀犁出一条雪白的浪花,像一道天边的彩虹,掠水而过,来得快,去得也快,留下几缕涟漪漾着我插在水面的小脚。少许怅然,几丝落空的希望,因为如果父亲回来定是乘坐它的。或许明天的这个时候父亲就乘船回了。我默默安慰自己。
到湖边搭虾儿,一搭有鱼,二搭有虾,三搭泥巴,四搭鱼虾。我在和自由自在的水中精灵对话,于是便忘记了刚才等待的失落。把小鱼小虾从混着螺蛳、水草、泥土的湖边择到碗里的时候,是偷笑,是窃喜。那种欢喜雀跃、那种满足是真真切切的。
“起水鲜”的味道是世间最好的味道,就那么一小碗小鱼小虾被母亲稍稍打点,怎么就那么好吃呢?至今想起来都流口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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