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来北京(张才富) . 嫂子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就连仙桃也没有去过。那年,年刚过完,田活还没有出来。北京工作的大侄子全家在美国过的春节,也没有回老家。嫂子惦记着他(她)们,这次她下决心要出趟远门,到北京她大儿子那里去过几天。 大侄子是美国一家公司(中国)总经理。出门前,侄女把嫂子送到了汉口火车站,坐上了火车。大侄子的公司有事抽不开身,叫我乘他公司的商务车,到北京西站去接她妈妈。估摸这个时候火车快到了,我得打紧去接她。 嫂子六十多岁的人了,小时候,我父母早逝,是她把我们兄妹拉扯成人,又为我们娶亲完辈。嫂子对我们有恩,叫她“嫂娘”一点也不过份。 我同大侄子公司的司机一起来到了北京西站,我买了一张站台票,按照侄女短信的车次,车厢,座次来到站台,等候嫂子的到来。 从汉口驶来的列车徐徐地停靠站台,我来到车厢前,看到嫂子从车厢走出。眼前的嫂子又老了许多,白发又比前几年多了几绺,还是穿着前几年我看见她穿的那件棉袄。嫂子连背带扛的好几个包,都是满满的,看上去很沉,我急忙地迎上去,接过嫂子的行李,提在手里,背在身上。和嫂子一起走出了车站,乘坐在车站广场等候我们的专车,来到了大侄子的家里。 嫂子进家门后,把带来的东西一兜兜的往外拿;炒熟的花生,腌的腊肉腊鱼,榨辣子,豌豆豆丝酱,盐蛋,蒸菜粉子,还有几双纯手工做的松紧口布鞋…… 侄女要跟她买卧铺,她死活不依,坐了一个晚上的火车,我问她累不累?嫂子笑着说;还好!火车上有空调,板凳又软乎,在家里打晃晃有时候打一个晚上,房子又冷,腰都伸不长的,我第二天仍然照常下地干活。嫂子的脸上看不出有一丝的困倦。 来到厨房,我用电饭煲做了点米饭,在冰箱里找出菜来,打开煤气灶,嫂子炒了几个菜,和嫂子简单地吃了饭,我上班去了。临走前,叫嫂子好好休息一下,在家等大侄儿,侄媳妇,还有他期盼许久的孙子牛牛他(她)们下班,放学回来。 侄媳妇是做会计工作的,平时也很忙,娘家在北方,在南方念的大学,对我们仙桃的风俗习惯也懂一些,也喜欢吃沔阳三蒸,婆婆做的三蒸好吃。婆婆心疼媳妇,媳妇也蛮喜欢婆婆。侄孙牛牛读五年级了,很懂事的一个孩子,和奶奶在一起时,左一个奶奶,右一个奶奶叫得心甜,奶奶把他当命心肝子似的。牛牛三岁时,回过仙桃老家度过一个春节,没有暖气的老家,门大式八开,室内和室外一个样。每天晚上侄孙睡觉前,嫂子总是叮嘱牛牛把被褥攒好,把尿屙干清,不登那捅……愣住的牛牛说;奶奶,你说的些什么?我咋一句都没有听懂!这乡巴佬土话姑且不谈,更有趣的是嫂子还托呼隔壁的大婶为牛牛相媳妇,还说在牛牛结婚时,一定要喂养一头又大又肥的期猪。侄媳妇知道了,只是好笑,也不好去说嫂子,但心里有底;儿子才三岁,都什么时代了,再说将来,能成事吗? 过了几天,天下着小雨,提前下班后,我来到大侄子家,看到整个房子好像变得很乱了。嫂子带来的蒸菜粉子用桌子上的塑料餐布摊在地板上,说晾枯了不会长米虫子;会客室里拉起一根长长的尼龙绳,用衣架挂着刚洗过的大侄子们不穿的旧衣服,说是回去时带走的;茶几上摆满了油白菜,说是蒸蒸菜的;侄孙牛牛的床上的统被换成了她亲手缝制的花花朵朵的包心被褥,荞壳枕头;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在做有涂料的墙壁上,钉了一排水泥钉子,说让牛牛放学回家好挂书包,衣服,帽子……… 我问嫂子这几天在忙乎什么,嫂子回答我;这屋里的暖气太闷,我别不住。忙完事后,每天下午都到集贸市场去转悠,哪便宜我就买哪,今天买一点,明天买一点。集贸市场离有快三站地,我叮嘱她上下公交,年纪这么大,得留点神,她回答我;这么点远,还用得着搭汽车,我都是走去走来的。市场里还有我们仙桃的人呢! 我走进厨房,窗台上白菜,萝卜堆得满满的,冰箱门上放鸡蛋的地方满满的,冰箱里鸡块,猪肉,油炸的藕夹,酥小鱼字塞得满满的,橱柜装米的抽屉满满的,几个坛子里的腌的萝卜,盐菜,榨辣子满满的,带来的豌豆豆丝把几个空罐头瓶子装得满满的。还在厨房门反面挂了两条蒜辫子和几串干辣椒。饭桌上,罩着一大不锈钢盆茼蒿蒸菜,粉蒸鱼,粉蒸肉,盘子里装着腊肉炒蒜苔,还有煎腊鱼,炉灶上沙锅里煨着排骨藕汤……..嫂子啊嫂子!你做好了这些饭菜,自己却一筷子也没有动,等着你的儿子,儿媳妇,孙子回来,让他们吃个够,恨不得一下子把他(她)们一个个都喂成大胖子。 ………… 不知不觉的嫂子来北京半个多月了,嫂子对我说不能再呆了,得赶紧回家做营养钵,你哥哥一个人在家做不来。我心里充满着不舍,没有抽出时间陪嫂子在北京转转,甚至没有好好的和嫂子谈谈家常。大侄子为嫂子买好了回仙桃的火车票,在嫂子临走时,我来送嫂子,看到大侄儿掏钱给嫂子,她死活都不肯接。大侄儿叫侄媳妇把钱偷偷地塞在了嫂子的背包里了。侄孙牛牛在学校里还没有回家,没能来送奶奶,嫂子心里有些不爽快,我看得出来。 当她登上火车,颤颤的脚步被徐徐关住的车门遮住,我的心都碎了。我跑到车窗旁,尽量地能够多看嫂子一眼。列车驶出站台很远,很远,我还呆呆地站在那里。期望着嫂子再次来北京,我一定陪她到天安门,亚运村转转,看看。跟她多照几张像,让她拿回去给乡亲们长长眼。 第二天早晨,我接到侄女从汉口火车站打来的电话,说接到了嫂子,我回答侄女说;接到就好!电话那边,听到传来嫂子的声音;你叔叔,牛牛的妈妈塞在我背包里的钱,我放在牛牛的枕头下面。就当我给牛牛买笔呀本子了;你叔叔要多多教育他(她)们,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叫牛牛好好读书,考最好的大学,叫他(她)们不要惦记我们俩佬! 我的泪一刹那的流了出来!回想起嫂子对我们兄妹的帮衬,就像对她子孙的爱一样不分彼此。哥嫂对弟弟妹妹的爱,父母对子女的爱,我想,就是这样,满满的!没有一点点多余的空间。 . .2011.11于乌鲁木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