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匠(张才富) . 我所知道的石匠,缘于我对儿时那些走村串户“錾磨佬”的了解;錾磨佬吃鸭蛋,把我的磨子瞎灿;錾磨佬吃鸡蛋,把我的磨子灿稀乱………小时候,我常看趴在他家门前的石门槛上,看錾磨佬錾磨子,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錾磨佬要把磨子錾的圆润、周正、合缝、精致、实用,并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每錾完一副磨子,錾磨佬都要绕四周一圈,反复端详,脸上洋溢着满足的自豪与骄傲,嘴里还念念有词:好的手艺就高那么一点儿,这磨的上下两块要象天生的一对,不管你怎么转,如何推,都要不偏不斜。最后喝点小酒,接过工钱
,款起家艺走了。
二十多年前的清明节,为给逝世的母亲立一块墓碑,我来到镇附近的一碑场,只见一老石匠眯着眼睛,专注地錾着一块已经基本完工的墓碑,老人手中铁锤的起落,扬起的点点沙尘在微风里飞舞,节奏明快的叮当声在碑场间荡漾。阳光下的青石映衬着老人的黝黑皮肤;一顶破旧的草帽,神秘了老石匠面容的表情。老人并没有觉察到我的到来,直到我弯下腰,想仔细看看老人錾的图案时,他才猛然一惊:天天听这錾石头的声音,耳背了,你来我都没有发现。
老人一直在这里,听说他从十多岁开始学习石匠手艺,与石头打了一辈子的交道。说起这石匠的手艺,老人一脸的灿烂:多年前,县里修庭院、楼阁都要用石头下脚,他们听说我的手艺好,来人把我请过去錾石头,一干好几个月,天天大鱼大肉好酒,还发工资。快完时,其他的石匠都走了,留下几个技术好的刻落成碑,那可是精细活。老人使劲摇晃着手中的草帽,边扇边美滋滋的回味着昨日的辉煌,为自己技艺的精湛而沾沾自喜。我递过一根香烟,这时老人的话匣子也来了,接着说;石匠手艺说难,也不难,錾成一个东西,好多人都会;说易也不易,要做到条条线平行,根根缝清爽,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老石匠说完,顺手提起一桶水浇在已经錾好的石碑上面,冲洗掉表面的灰尘杂物。精美的线条,均匀的分布其上,粗细宽窄一致,根根笔直,不断不折,似乎这不是雕成,而是天造。我完全沉浸在如此简洁抽象的美丽里。
现在,什么东西都可以用机器生产,连磨子也用不上了,而建筑都用水泥去倒模。石匠的手艺也渐行渐远了。 我订好了母亲的青石碑,离开了碑场,那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又在碑场间回荡,觉得节奏有些迟缓而紊乱,没有先前那么顺畅了。 . 2011.11于乌鲁木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