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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卅五】熬糖(张才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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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尿泡 大集体平常日子是难得有肉吃的。生产队到过年才杀猪分肉,工分多分得多。过端午中秋,父亲早早的到食品排队割二斤肉,系上稻草绳提回来,弄一钵子萝卜汤。一直等到过年生产队杀猪才有肉吃。其实当时我们小孩子喜欢生产队杀猪除了想肉吃外,还想要那个猪尿泡(尿/猪虚泡)。杀猪佬把猪杀好开边时,割下猪尿泡顺手扔出去,这时小孩子会一哄而上去抢,通常是那些比我大孩子能抢到,我是一回都抢不到的。他们抢到之后,撮来草木灰把猪尿泡放在灰里,用脚去搓猪尿泡蘸干,接着就用一根麦草筒插到猪尿泡口子里死命地吹,小脸都吹红。于是那猪尿泡就象气球一样涨大了,然后用细绳子把口扎起来拿它当球去玩。 那些年,我们家运气不好。走鸡瘟鸡死的空笼,养猪猪年年死,记得有一头大半糙子肉猪,先一天都还是好好的,晚上摸猪的耳朵,觉得猪有点发烧,第二天早晨来把猪食,发现猪已经死在猪圈里了。我每天打猪菜,好不简单把猪喂这么大,父亲说把猪卖了,割二斤肉的,实指望,又谁知?父亲出门找来一个杀猪的把猪剐了,把肉交米粉榨了,我嘴叼,想起是死猪仔肉榨辣子,我又吃不下去。不过,这一回我独占了一只猪尿泡,没人和我抢。那头猪因没放血,所以我至今记得那猪尿泡是带血的,通红的。 猪尿泡吹起来后,我把自己的一件烂棉线褂子折了,用折的红绿的棉纱把猪尿泡緾起来当球踢。有一次,猪尿泡掉进水里了,我用竹篙捞起来,拿到灶门口去烘干,光只顾要玩心急了,“嘭”的一声吓得我一跳,猪尿泡受热后炸破了,再也吹不起来了,玩不成了。 . 炒炒米 小年过后,离年关不远了,家家办年什货,为过年作准备。炒炒米,熬糖,打豆腐,切麻叶子,发合叶子…….炒炒米就是把饭米(蒸熟晒干的糯大米/糯粟)放铁锅里用粗颗子沙炒熟,然后用一种马口铁做成的圆柱体桶子装起来,再盖上马口铁盖子,才能保证炒米不回潮。炒米闻起来很香,吃到嘴里脆脆的格外好吃!直接用手抓放到嘴里,这是小孩子的吃法。大人一般用开水泡,讲究一点的还在碗里放一点猪油和糖或盐。最好吃的是糖心蛋泡炒米,多用来招待客人。有老人的家庭把糯米炒熟后磨成粉子(鲜米粉子),放糖,猪油用开水冲的吃,象冲代藕粉那样的,又香又好吃。 说到吃炒米我想起小时一件好笑的事:好像是读二年级吧!班里有个男同学的裤子荷包里带有炒米,他一个有滋有味的慢慢的吃着。一个女同学伸手向他讨炒米吃。他就说;要吃自己搜。结果那女孩子把手伸进男生的裤子口袋,就象触了电一样缩了回来,因为他那荷包很深,炒米又不多了,一手下去,那女孩子摸到了他的雀雀……. . 熬 糖 记得小时候,一进腊月那浓浓烈烈的,香香甜甜的气味弥漫着整个村庄,空气都仿佛是一粒一粒的细小的糖。如果在这个时候你走进我的村庄,随便走到哪个角落,随便地吸上一口气,那沁心沁肺的味儿,你准会以为自己掉进了糖的故乡!淳朴的乡亲们,也一定会真诚地把你请进家门,让你尝一尝他们亲手熬出的糖,切出来的麻叶子。 生产队还没有放工过年,家家就进入了年什货准备阶段。大人们白天在生产队挣工分,晚上在家自制传统的年什货。那时候农村里都穷,街上的吃的买不起,这土产货还是要制的。人们平时省吃俭用,吃菜喝粥,也要省点米省点油,好备些年什货,不能让自家孩子羡别人的。有些年货制作原料得提前准备。如熬糖家家都要趁天气好生麦芽子,冬月尾就要开始,遇上天冷,麦芽出不了,有的放在锅里热水加温,弄不好麦芽烧死,那又要重来。先把大麦用水泡发胀,沥起来让它长出白泛泛的芽子,放在太阳下晒干,要晒好几个太阳呢,星期天孩子们是边做作业边赶鸡子。然后用磨子推细,装起来待用。等生产队放收工假后,用碎米熬糖,切成麻叶子。隔壁三家都帮忙切。家境好的娃们多的熬十几坛子,家家比起来熬。除了年关待客外,一屋老小可吃到麦子黄。 熬糖打豆腐,各有各师傅。熬糖除了麻烦,也是一项技术活。从清晨八九早忙到半夜鸡子叫,也只能熬一个活的糖。熬糖先米煮烂煮成糊涂,盛到浆盆里,抬到外面冷却后,再舀到锅里。这时可以在糊涂里放推细的麦芽了,糊涂烫了,会糊死麦芽的。接着叫逼瓮子,就是把灶里添些渣草,让锅里的糊涂慢慢的熬,灶里的火是绝对不能大的。就这样慢慢地逼,慢慢地熬,得大半天的时间。在麦芽的作用下,锅里的糊涂是糖渣了,水也清亮了,这时,可以像打豆腐滤豆渣一样滤出糖渣。糖渣用来喂猪。把浆盆里滤出来的一股带麦芽味的水舀到大锅,小锅里,架劈柴火去烧,水的逐渐蒸发,小锅的可以转到大锅里了,这时的糖水麦芽味少了,可以拿碗喝糖水了。锅里的水少了起来,灶里的火也小了。糖水在锅里慢慢的游,用熬板(搅动糖水的一块木板)去捞糖水,看到熬板上有糖挂牌,就可以把房门用板凳搁起来切麻叶子了。糖水熬成糖稀子没有半天的日子是下不来的。在那极度贫寒的年代,粮食本来就紧张得要命,肚子都填不饱,谁家要是熬糖出了拐,糖不甜,糖熬酸了,他家年都是过得不高兴的。切麻叶子是在小锅里放事先炒好的炒米,在大锅里用勺子舀糖稀子操匀,有的在里面放些熟芝麻,橘子皮的。在锅里滚成一个大球,托到案板上,切麻叶子的人分后,趁热整成小窄条,待冷却后,用菜刀切成一片片,就是香甜可口的麻叶子了。孩子们笑哈哈的把麻叶子装进坛子里。大米炒米切的是大米麻叶子,小米炒米切的就是粟米麻叶子。 家里有老人的,咬不动麻叶子了,得扯一点麻糖给老人。扯麻糖是把糖稀子煎老后,在梯子上绑一根棍子,把糖套在棍子上来回的拉扯,越扯越白,冷却后,要吃多少就敲多少。 熬糖平时难得一见。所以,我们这些孩子,只要一闻到了熬糖那香甜的味儿,心里就特别兴奋。不仅可以美美地喝一回糖水,而且爸妈还可以“分”给自己一坛子麻叶子。今天,熬糖也不再是过年的习俗了,当我坐下来写下熬糖这两个字的时候,仍留恋当年忙年的情景,仍感到特别的亲切和温馨,内心充满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兴奋;那浓浓的香甜味儿,从我的记忆深处飘溢而来,丝丝缕缕,延绵不绝,温暖了我寂寞的童年。更勾起了我对沔阳老家那光腚岁月的深切怀念! . 2011.12于乌鲁木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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