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樱桃：被低碳的生活（樊湖副刊2012年第5期）

桃花客

这个冬天本城的时尚着装是：男人一律是白色衬衣外面罩件夹克衫，衬衣领口要敞着露出性感的喉结。女人则是挂空一件V字领的薄毛衫，V字领最好低到露出若隐若现的乳沟，外面一件短外套。女人隐若的乳沟和男人性感的喉结相得益彰，相映成趣，形成本城冬天一道亮丽的风景。
虽说是暖冬，因地处长江中下游，这座小城的气温还是在三、四度之间徘徊。看着人们的时尚着装，巫麦麦常常杞人忧天：年轻人抗得住，年纪大了会不会伤风感冒？后来天天在电视里看那些上了年纪的男女政要都那么穿，她被洗脑了，渐渐接受了暖冬穿薄衣的时尚元素，也学着挂空穿毛衫。只是常常冻得回家缩在被窝里直哆嗦，心里便纳闷：他们怎么就不怕冷呢？
某天早起，看着老公弘乐羊毛衫外面还罩棉衣，穿得象个棉坨坨似的，一副憨熊样！巫麦麦瞟着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遍，终于忍无可忍：弘乐！你这个落伍的男人！还不到四十整天穿得像个棉猪一样，你看人家，一件衬衣加一件夹克，看上去多俊朗！
巫麦麦以为弘乐听了自己的话至少会自惭形秽地解释几句，谁知弘乐不但不自惭形秽，反而站在那儿看住巫麦麦。直看到巫麦麦心里发毛，他才定定地说：你跟他们一样穿呀！你只看到那些人穿着时尚，你没看到他们出门是小车，进门是暖气是空调。你有小车吗？你有暖气有空调吗？再说暖气空调的背后是什么？不知道？告诉你吧！是燃烧的汽油、煤和电！地球为什么变暖？这就是你们时尚付出的代价！以为冬天穿了露喉结露乳沟的衣服就时尚了？那不过是浪费和奢侈！真正的时尚是一种顺其自然的美，是夏天穿背心，冬天穿棉祆，你懂什么呀你！
那凛然的神情，不屑的语气，鄙视的态度让巫麦麦一下子觉得自己矮了好几分，望着弘乐无言以对。
虽然巫麦麦平素是得理不饶人的主，但碰到有道理的事她还是认帐的，刚才的嚣张气焰被弘乐的话浇得灰飞烟灭。她打开衣柜将一件宝兰色的棉衣裹在身上，一股贴心的暖传遍全身。在萧瑟寒风中，多久没体会这种温暖的感觉了？人呀！有时真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弘乐是对的！真正的时尚是夏天穿背心，冬天穿棉祆。
面对弘乐这种纯精神粮食式的教导，巫麦麦在家里是能接受的，可出门就不买帐了。因为出门一看到那些穿金戴银的女人开着私家车在街上呼风唤雨，要啥是啥，而自己蹬着一双高跟鞋两手不空地提着青菜馒头穿梭在菜市场公车之间，巫麦麦就开始失去理智，回家就想找茬子把弘乐骂一顿。
巫麦麦也是读过书的人，道理也是懂的，而且还爱过诗，她何尝不明白真正的时尚是一种站得高看得远的辽阔，是一种顺应自然的从容，是一种将小融入大的宽广……。但现实生活却是世俗的，在这个打着低碳旗帜高调消费的现代社会里，即便弘乐身上有颜回那种“一单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低碳生活品质，但社会的多元需求却首先要求人们是个物质人，乡下婆婆大人要养，女儿上学要钞票使，房贷也是个吃钱的大窟隆，还不算巫麦麦和闺蜜比虚荣在专店里血拼掉的那些钱财……尽凭这些书呆子弘乐能把真正的低碳理想贯彻到底吗？！物质养身，精神养心。没有物质供养身体，精神将栖身何处？物质决定意识是恒古不变的真理！缺少物质支撑的精神就如空中楼阁。
在物欲横流的社会，这个没有米的低碳男人企图用清贫守住自己的思想，然后又企图用思想打发虚荣的妻子，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在这个打着低碳的旗帜却把奢糜浪费当作一种时尚的社会里，巫麦麦不是不明白这种矛盾，只是生活一直强迫她去融合这种矛盾，穿低胸毛衫不过是她融合这种矛盾的一种姿态，她试图通过这种姿态感染弘乐，从而把他带入主流社会，这是一个作妻子的苦心孤诣！
可惜弘乐不懂，或者只是无奈地故意装作不懂。
于是，在这个“被时代”里，巫麦麦称自己的生活是被低碳的，也算是赶了一回时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