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赋并序

倚竹吹箫

梅赋并序
  辛卯岁末，予访友不遇，借宿山居。时雨雪纷飞，冰悬三尺。得晴日，薄曦微霞，山形潋滟。长河荡漾，积雪成臃。遂着毳衣裘靴，杖竹踏雪而去。
循曲延小道，拂堕枝残雪。逐荒山饥鸟，随兴止高岗。望银装素裹，万千景象：长河如练，青黛含疏；岩松壁立，欲起还伏；竹海千姿，簇拥如敷；天地空蒙，浑然一树。飞烟旷达，逐山棱而舞；雪雾空灵，比暗岫而歇。风寒似剑，景致如斯。了然四顾，暗香袭来。
随风路蹒跚，沿一路冷香。辗转山南蹊径，斯情豁然开朗。未料穷山老岭，竟得梅满横冈。粒粒如珠，逐一而列；颗颗似玉，欲阖还张；虬枝纷杂，凌风而立；树树嫣红，灿若春芳；惊极而忽至，喜极反轻狂。倏而抚枝，旋取幽香。叹尤物天生，苍枝艳蕊；怜天不悯之，傲雪凌霜。
夫千里之雪，冰霜如割；一树芳菲，料峭风寒。物类其宗，各表其志：含包欲放，娇蕊半露，羞若二八女子；沐后娇娃，御风而歌，几似张生莺燕①;绮糜冷峻，剔荡埃尘，谁识遗世先贤；披风凝雪，化露含珠，当是君子之安。盘旋许久，来往其间。酷冷如此，欲抚犹怜。
冷香浸骨，黯然销魂。茫茫雪域，日影氤氤。冰绒屹立，虬枝纷呈。惟綦树红花，两两成趣；晶晶作态，美玉奇珉。铁骨刚健，兼秀形神。龙蛇游走，宝甲粼粼。老幼有序，俯伏君临。一如河图作阵，阴阳殊异；或似九宫之象，地卑天尊。方才仰天长啸，忽又颔首低吟。姿之清瘦，逊而不群。
于是百感齐发，盘旋其间。昔闻君子以梅志，寒士砺霜天；亦知君子学梅意，小人伪先贤。夫寒梅傲雪，本其习性；枯荣一刹，四季安然。烁烁其华，傲然冷物，譬如娇柔作态之徒，择其稀时而貌；罡罡其形，铁骨清峻，恰似胸怀坦荡之子，随其所遇而安。斯之訑訑②，不过一时之快；彼之荡荡，自是气定神闲。
于是神思纷扰，驻足其间。一花一枝，生性迥然。上其冷媚，下其綦颜。酷之其冷，乃得娇媚，风过之处，舞也翩翩；綦之其冷，所得刚毅，担雪纳霜，倍也刚坚。媚之色色，綦之谭谭③。色之惑众，谭之乃安。色之闪烁，綦之敦言。则如朱门遛马，搔首弄姿；则如柴门扣雪，刚正不偏。
噫！夫止一梅尔，安得虚言。
注：①几似张生莺燕，张生，张子野。莺燕，此指貌美女子。苏轼曾题《张子野年八十五尚闻买妾述古令作诗》：诗人老去莺莺在，公子归来燕燕忙。
②花之訑訑：訑訑yi'yi'，自得的样子。《孟子。告子下》：夫苟不好善，则人将曰‘訑訑，予既已知之矣’。
③綦之谭谭，綦，青黑色。谭，延伸。《管子。侈靡》：而祀谭次祖。
12.2.17于舍余斋

苦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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