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鸡蛋的份量......

山水崇阳

       每到星期六早晨,走廊上准会响起卖鸡蛋女人低沉嘶哑的叫卖声,生性贪睡的妻总是条件反射般从床上爬起来,披衣奔出门外,然后拎着一袋鸡蛋进来。我笑妻爱捡便宜货,她不答话,倒头又睡。
　　我见到那个女人,也是星期六早晨,妻不在家,我有事出门,起了个大早卖鸡蛋女人吆喝着过来了,提着一大竹篮鸡蛋,走走停停那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呵,似乎已到了风烛残年,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脸腊黄而浮肿,只有那双惺松的睡眼游动着一丝光泽。
　　“先生，您妻子在家吗？”女人停在我跟前，木讷地问。
　　“不在！”
　　“拿几个鸡蛋吧。”
　　“不要！”
　　“我的鸡蛋不坏，您妻子知道。”女人看着我异样的目光，继续说，“要是您不放心，今天别给钱好了，只麻烦您给您妻子说一声。”
　　女人见我没反应，便蹲下身来，把一篮鸡蛋翻了个遍，挑了十个最大的鸡蛋用塑料袋装好递给我。我接过来随手扔在桌子上。“您妻子真是好人哪。”女人摇晃着走了。
　　晚上看电视时，妻问起卖鸡蛋的女人来过没有，我说没有，妻说不可能。我只好如实说了，刚准备训斥她不该买那女人的鸡蛋，妻的眼圈早已红了，泪水在涌动，斜了我一眼，“你知道什么呵！”
　　妻平静下来，讲了那女人的处境。
　　那女人有一个残疾得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丈夫，两个儿子却很争气，一个在读大学，另一个在读高中。一家人的生活开支全靠她养鸡卖鸡蛋、捡垃圾来维持。妻很同情她，有一次买鸡蛋故意买17个，多给了3元钱。那女人摇着头掐着指头算来算去，硬是给算出来还给了妻。
　　卖鸡蛋的女人又来了，妻早早地开了门，让她进屋歇会儿。坐定后，妻替我说了许多道歉的话，特意多买了10个鸡蛋。那女人似乎没听见，喜滋滋地告诉妻，她的大儿子大学快毕业了，小儿子也即将高中毕业，老师说升大学没问题。女人脸上露出十分愉悦的笑容，那神情很动人，像农民看到了丰收的庄稼。贪睡的妻没了瞌睡，在别人睡意朦胧的清晨，她拿来了椅子坐在门口，注视着走廊尽头。卖鸡蛋女人的身影总是准时出现在那里。她们不需讨价还价，买卖完后，往往聊上一会儿，融洽的气氛不亚于母女间的谈话。女人手头拮据时，妻会把下次买蛋的钱先支给她，家里没人时，那女人把鸡蛋用塑料袋装好，放在窗台上。
　　一个周六，令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到上午十点多钟，卖鸡蛋的女人也没有出现。妻一天心神不定，什么也懒得做，晚上在床上辗转不已。从那以后，卖鸡蛋的女人再也没有出现过。那段时间，家里的鸡蛋都断了顿。
　　星期六，我和妻闲着无事，带了孩子去乡下老家探望父母。下午五点钟回来，邻居急急忙忙告诉妻，说有个人找她，在门前足足等了三个多小时。妻问什么样的人，邻居说是一个年轻人，穿着很朴素，但言谈举止很有教养，像个读书人。递给我一个塑料袋，说是年轻人留下的。我接过塑料袋打开一看，是十个鸡蛋，并附有一个便条。妻迫不及待地夺过去，只见上面写着：
　　感谢大姐这几年对我母亲及全家的帮助。我母亲去世了，她临终时，再三叮嘱我一定要找到您，代她送给您最后一次鸡蛋，算是她对你的一点谢意。我大学毕业了，弟弟也考上了大学。
　　祝您及家人一生平安！
　　字迹工整灵秀。妻哭了。
　　（作者单位:崇阳县公务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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