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年华 3 （原文发表於2012年5月23日商丘网）

琥珀小鱼

九
  雪依然在下，冰天雪地，一片苍茫。看不到丝毫能让人感觉有生命力的颜色。到处白的刺眼，白的让人不寒而栗。
   
  弋雄因支架内形成血栓导致二次心梗在医院治疗了整整四十天后医生终于让他出院调养了，并安慰他说再出现什么情况再随时来医院随时治疗。
   弋雄的这种术后并发症几率属于百分之三的发病率，而导致心梗的机率也只占百分之零点几，只不过是让他不幸给碰上了。但万幸的是他以惊人的毅力硬是顽强的坚持到了医生及时赶来对他的救治。也幸亏润儿在紧要关头所保持的冷静和镇定，当主治医师因病情凶险几次出来征求家属意见时，润儿始终坚持一切听从医生的安排，才被几次几欲放弃的大夫把自己的丈夫再次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润儿再也不让自己的丈夫带病在外面奔波了，执意要守在自己的丈夫身边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而婉儿，则在弋雄临出院的前几天忽然莫名其妙的也病了。在医院观察了几天见无大碍，弋雄也已经逐渐转危为安，她决定回老家调养几天后再过来继续照顾自己的爱人。
  婉儿临走的前一天夜里，在经历了又一次生离死别之痛的两个人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谁也不舍得松开......
  此刻的弋雄心里极其矛盾，自己做梦也没想到会突然病的十分严重，若真的有个什么好歹，他的婉儿怎么承受得住.....这个他一心珍爱的女人，这个他原本要和她生生世世长相守的女人，没有了他可怎么活！？他紧紧攥着他心爱的女人纤细的双手，未曾开口却已泪流满面：
  “婉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我原本是想要照顾你一生一世的！可现在的样子，我是真的对不住你呀！！！而你现在还年轻着呢，以后的路还很长，我是真的放心不下，要是有一天忽然没有我了你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怎么办呢！？如果有可能，我是说假如  有可能的话，还能遇到合适的好孩子就嫁了吧！”
  婉儿抓着他的手一个劲的摇头：“你别这样说啊，我谁也不会嫁。你一直都知道，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心里就已经跟定你了，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再说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人家换了心脏，换了肾的人不都照样活的好好的，咱们这只不过是心脏上的慢性病，又有什么好害怕！你千万别有思想压力一定要把心放宽，慢慢会好起来的！”
   “我也舍不得你啊，我的婉儿！可是谁都知道这种病随时潜伏着的危险性！随时都会有突如其来的性命之忧！那天我真的好怕！怕自己以后再也醒不来，再也看不见你了，怕从此只剩下你一个人没人疼没人爱的怎么办呢？！”他紧握着婉儿的手已然泣不成声。
   “你别太伤心了，对心脏不好！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弋雄哭的更伤心了：“婉儿呀，这样我岂不是耽误了你一辈子呀！听话，重新找个身体健康勤恳本份的好孩子，别太计较穷富，只要对你好就嫁了！现在还不很晚，千万别把自己给耽误了！我实在 实在是对不住你了，你千万别埋怨我啊！”
   婉儿拼命的摇着头，用力抽出被弋雄攥的生疼的手，拿毛巾擦去他不停滚落的眼泪无限伤感的说道：“你别老这样说啊，是不是你不想要我了才这样说的？我是你的女人啊，如果连你都不想要我了，人家谁还会要我呢！你记着：从现在开始到任何时候，都不许不要我，更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
  “可是还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和其他任何人，我 有一只眼睛  是   瞎的！瞎了整整四十年，我一直都不敢告诉任何人，怕人家知道了不用我，我就养不成家了。也不敢告诉你，怕你知道后不跟我！我是真心爱你呀！从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的这么多年里，我对你始终都是一心一意从未有过二心！而如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了！？灾难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的不停的降临到我的身上，折腾的我死去活来！我实在是不甘心！！！不甘心呐！！！！弋雄浑身不住的颤抖着。他把自己独自承受了四十年的辛酸和苦水全给这个这么多年来如他疼爱她一般疼爱他的女人倒了出来。此时的他，更象个受尽了无尽委屈的孩子终於盼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一般放声大哭！伤心的泪水再次象滔滔江水般奔流不息.....
   婉儿已经听得泪如雨下。她的心一阵巨烈的疼。难怪 难怪这么多年里会有那么多自己始终感觉很奇怪的事情不断发生着。难怪自己的爱人经常性的找不到就站在他旁边的她；难怪每到晚上开车他总是迎着对面来车的灯光开。让对方司机在会车的时候骂他“找死！”；难怪自己的爱人会无缘无故跌入没有了井盖子的下水道坑里！.难怪好多次犯着好多不该犯的“低级”错误........这么多年自己怎么会如此粗心大意，竟然丝毫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爱人那个看似和常人没有什么异常的右眼居然会看不见。婉儿的心撕裂般的疼！只有单眼视力的爱人这么多年是怎样忍受着难以言传的痛苦，又是怎样艰难的忍过了这四十年常人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她把自己爱人的头紧紧揽在怀里。抚摸着他已经略现斑白的头发，无尽爱怜的说：“我终於知道了这么多年你活过的是怎样心苦怎样不易！你安心的放心！我 这辈子也不会离开你！！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别说你现在只是病了，即便将来你就就残了 瘫了 我———许婉儿  今生今世都是你弋雄的女人！！！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跟着你，哪怕我们最后落得破帽遮颜， 哪怕我们最后沿街乞讨，我也会代替你那只失明的眼睛！也要做你手里那只依附的拐杖！！！从今天起，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谁也别想把我从你身边赶走！！！你也别有其他顾虑，先让润儿安心照顾你几天，这些天她也够心慌意乱的了。我回老家几天把身体调养好后就回来继续守着你，不为别的，只为遭受了那么多苦难的你从此能痛痛快快无忧无虑的过几年舒心的日子！！！“
  弋雄抽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这个痴情善良的女子如此坚决的态度让自己怎么能再说出什么伤情的话呢？此时的弋雄内心更多的是舍不得她离去，十年的朝夕相处自己的内心深处已经非常依恋这个外表看似柔弱骨子里却又十分倔强的小女人。很多时候他都感觉自己更象个年幼的孩子恋着自己的母亲一般只要每天看到她好好的在自己身边心里就很塌实。这个比自己小近乎二十岁的小女人这些年给予自己的那份细腻柔情是比自己大了三岁的润儿四十年的夫妻情分也从来没有给予过的自己作为一个外表强大的男人心灵深处最薄弱的那个角落时常渴望得到的那份呵护和滋养！他怎么舍得她离开！又怎能舍得离开她！只可惜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三天两头反复别人早已康复的病症。谁知道将来还能不能好？！哎！她依然那么死心塌地的给自己表明了心迹，还能再说什么伤害她的话呢！毕竟她是让自己深深爱恋了整整十年的女人啊！将来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上苍会垂怜自己的苦难，可以额外开恩，能让自己幸运的继续活下去，能够多陪伴自己心爱的女人多过几年温馨的时日.........                                                                                       
                                                                              
                                                                          十  
   
       婉儿坐在公交车上望着车窗外一片片变的连自己都快认不出来的地方。一晃都十年了，城市建设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座座高楼直冲云端，一条条更宽阔的新路让从小生长在这里的自己都不认识哪儿是哪儿了。
     临行前弋雄再次紧握着婉儿的手无比坚定的说：“我的婉儿，我等你回来一起和我长相守！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而且再也不藏着掖着，我要向所有人宣布，你许婉儿是我弋雄今生今世的最爱！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歧视你！我一定能做到！！！你先放心的回家养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完整的交代！！！.........”他还说等过一阵自己身体好了就和她去拍婚纱照，他要让他的婉儿穿上最漂亮的婚纱留下他们最美好的记忆！
     
      婉儿也期待着那一天能早日到来...........
   
     早上还赖在被窝的婉儿再次翻起这些天已经被她翻了无数遍的影集。照片中的弋雄依然风姿不减当年，依然是那副昂首天外的英雄气势，依然还会让女人痴迷不已....“应该把照片取出来摆在外面，这样想看的时候就可以随时欣赏了！”她心里暗自盘算着想到十几公里外的轻工市场才能买到精致的相框，可窗外依然飘扬的雪花又让人有几分犹豫。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都一个多月了，雪断断续续下个没完没了，把人原本想踏雪寻梅的兴致也消磨的荡然无存。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冬日的暖阳呢？！也该出去透透气了。这许多日子以来自己也被压抑的快要爆炸了。
  说行动就行动。婉儿起来简单的搞了点吃的就出来坐上了开往轻工市场的公交车。还好，下雪天出来的人比较少，一上车就有空位子，路还好远呢。婉儿坐下望着窗外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新颜缓缓的变换着一幅又一幅眩眼画卷。
  由於路滑车行驶的很慢，一站一站陆续的上着零星的乘客
   “婉儿，是婉儿吗？”隐约叫着自己名字的声音打断了婉儿一直凝神窗外的目光。她转过头来迅速的瞟了一眼车厢内的乘客，没发现有熟悉的面孔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又转过头来继续看着车窗外的景致变换。
  已经盯着她侧面审视了很久的公凛及时扑捉住了她稍纵即逝的回眸。尽管洁白的口罩把婉儿的大半张脸遮盖的严严实实，但他依然从她瞬间流露出来的熟悉眼神认出了这个让他在梦里牵挂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她。她那美丽的双眼依然让人过目难忘，依然让人心旌动荡！
  “婉儿，这些年你去哪里了？”他没等到对方反应过来就急不可待的又问。旁边的乘客也被他紧张的神情吸引着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婉儿这才回过神来，摘下口罩再次转过脸来顺着声音望去，看到的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座位旁边的公廪。多年不见，他依然是那副神采奕奕、精神抖擞的样子。
  ”真的是你！ 你 你的电话！快！给我！......”公凛急切的有些不知所措。惟恐犹如从天而降自己一直梦萦魂牵的婉儿再次消失得不见了踪影。  
  自从那晚他把钥匙塞到她手里自己先下楼等到她下来一起简单吃了点东西后他说送她回宿舍被她拒绝了，而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尴尬也就没再坚持。缓了几天后，感觉气氛没那么紧张了就给她打电话，听到的竟然是婉儿已经辞职不干的消息。具体去什么地方了，人家也不知道。而当自己急忙回到那间房子里看到的却是他塞给她的那把钥匙好端端的躺在空旷的茶几上.....后来他又无数次跑到婉儿家里，却再也没有得到她的任何消息。婉儿忽然就象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十年间，他曾无数次去过那至今还没挂上窗帘的那个小房子，坐在婉儿曾经只坐过片刻的桔红色沙发上回忆那晚的一切，无数次懊悔不已 ......
   经过十年的不懈努力。公凛终於被诗音和她父亲造就成了一个诗音想要的那种有一番大的作为的男人，而他们的婚姻也同时走到了尽头。今天就是要去法院拿回判决书的日子。家里的一切全留给了诗音，从今往后他要和自己可爱的儿子相依为命！让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在今天因为因积雪路滑特意没开车的他在这难得乘坐一次的公交车上，那个让他多年朝朝暮暮思念的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一时间的惊喜竟让他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的重逢！
  “我的电话在包里，你要用吗？”婉儿答完公凛的回话自己也感觉回答有些滑稽歉意的笑了。旁边的乘客也被她不知不觉转换了概念的答复忍不住也笑了出来。公凛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又说：
   “我是说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回头我给你打电话，我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办完后就去找你！”
   婉儿迟疑了一下：“今天恐怕来不及了，我回去的会晚些。明天，明天下午你要是也方便的话可以过来叙叙，我也好久没有你和浩然他们的消息了！”
   公凛凝视着她那多少回出现在记忆中依然如秋水般澄澈的双眼，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心里真的有些怕，怕自己会再次不小心把她给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