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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好风日”参赛稿】
襄阳六拍（组诗）
张泽雄
第一拍：城。仿佛隔岸的灯火*
逶迤。穿过襄阳的核心——一段段垛堞
一座城池的跌宕被汉水反复濯洗。铁打的襄阳
在夕阳的波光里
辗转。一个王朝的败局，纵有关隘困厄，终究
无法一次次失而复得
昨日的烽烟，被一些城砖夯土埋葬
坍塌的城垣、瓦砾，没有风化干净的白骨——
时光遗留的废墟
仿佛隔岸的灯火，遥不可及又
近在咫尺。塞外仍然是，尘沙满弓，月影空悬
城里的炊烟，米粒上的光阴、归属
一座城。它的孤独和绝望，它失贞的身体
耗掉的记忆，干枯的心
已是众矢之的。现在，古城用一种宁静和闲适
在诠释远处落幕的喧嚣。剩下的城门
不必扼守
它们在日出日落中，敞开
接纳，宽容——一座城的胸襟。它高贵的血统
逶迤。穿过襄阳的核心，用一个暗喻
或者一个象征
来咬合时间的齿轮。不如一段口语，直接
在我们的生活里拖泥带水。续上，它另外没有
被照亮的部分——
*注：襄阳北通汝洛，西带秦蜀，南遮湖广，东瞰吴越。襄阳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凭借坚固的古城墙和山之峻江之险，造就了“铁打的襄阳”。
第二拍：龙。或者一个人的深渊*
岩洞，古井，茅庐——隐匿的光阴，陷入
远处的山峦。英雄，仍难以启齿。缄默的身影
随一个个树冠
委身于，低处的尘埃。一眼泉水，它汩汩无极
它镜子一样清澈、淡泊。它是一个人
逃不掉的渊薮。躬耕——
垄亩上的黍子、稻谷，和夜空。赤脚边
一池睡莲。松风，虫吟，鸟唱。晨光翻开竹简
许下一晚的暮色和苍茫
它卸去深奥
赤裸裸地，把自己，从一个棋局中分开。抱膝
——与梁父
与一块石头对弈。卜居。潜。或者十年之隐
一个人，似在收集，茅庐漏掉的风声
和一座山的寂静；似在半月溪，找寻丢失的另
一半月光。一条龙，伏在六角井，谛听
——远处的辽阔
与幽深。搬掉胸中的沟壑块垒，火炉上的社稷
江山，它的每一块瓦片
每一寸肌肤
都布满，被你抚摸、使用过的痕迹。三顾草庐
成就了一个隐者的雄心。一个人的深渊
离开时间，又被一座城市开启——
*注：诸葛亮，字孔明，世人称“卧龙”。出山之前在襄阳隆中隐居十年。
第三拍：米。襄阳书香*
祠：若干个屋子。庭院。小桥流水。塑像
碑亭。画廊。一个人的归属，需要时间和耐心
一颗米粒——它的粮食，被所有人消化
它的根系
它隐藏的土壤。就像一座城市的瓦片，和炊烟
它高高在上。远，缄默，或一言不发
何况它们一字万金
我们只能看到它的赝品——
失贞的拓片。复印机。反复使用的石碑。甚至
出售的扇面，茶杯，笔筒。弹出的网页
梦想用一座城市
把一个在暗处的人叫醒。喊声，它被时空折断
叠加，它的量度
已经消失。宣纸上的时间，刷刷，刷刷——
涂改过的真迹还在帖子上，似在等下一场相遇
小米的米，米襄阳
你与一座城市的前置后缀，及其暧昧关系
像一窝竹盛开，把一个地域遮盖
并长期互为阴影，互为原因。书法，笔墨纸砚
我已不知它们的属性；
在宽带和触摸屏面前，它无力抗拒时间的质疑
米。像黍子一样的小米，它扬花，吐蕊
但它的确价值连城
*注：米芾，北宋书法家。祖籍太原，迁居襄阳。世号米颠。人称“米襄阳”。
第四拍：临江。或一个诗人的眺望*
江岸。一个诗人怀抱落日，眺望——
水里失散的灯盏。走远的内心。被折断的星星
月光和波影。隔水，远处的城邑，摇晃的旌旗
隐约的鼙鼓声。缓慢的流水，经久不息
与时间一起，它磨亮笔锋
把一座城市分开。沉默的词，消失的句子
与一阵风帆聚集纸上。一江的水，我只舀一句
“襄阳好风日”——
水。穿城而过的时间、暴雨和滔声。永无止境
洗去，城垛上的灰尘。手提两岸灯影，将遥远
埋在梦里的枕边。潮。母亲的乳汁
无休止的风。停泊在每一道波纹的辗转里
秋天的屋檐，一滴水就剪断了
你的前世今生。把我身体里的水舀干，连同诗
我将一生的幸福
和疼痛取出。然后跃马檀溪，挽弓射雕。或者
做个隐士，在时间之水上沉溺、漂泊。一句诗
让我失魂落魄，让我的赞美
成了这座城市的饰物，游离，多余
穿城而过的时间、暴雨和滔声。留下诗的意境
留下隐忍和禅。这条永不知倦的水域。它古老
它宽阔、浩荡、诗意。它不会停滞
*注：唐朝大诗人王维在襄阳汉江泛舟时留下一首《汉江临眺》的诗，其中一句“襄阳好风日”成就了古城襄阳恒久的名声。
第五拍：寺。或者隐者*
寺。它的形状和格调，它的弦外之音——
被无数隐者借宿。一座山，就藏在草木的弯曲
和倒伏里；一块砾石，一寸土，一个卯榫
可以取走它的阴影——
石鹿迎来一涧幽深，竹露滴湿经卷。寺中隐者
虚度，在一把旧时光里。壁岩空悬
荆条葛藤之上。被清风磨光的侧面，一脸深奥
为什么把自己一次次藏起。一朵闲云
像一片滑翔的落叶，偶尔
一阵失语。让一首诗，停在檐角午后的方向上
等下一个隐士出场。一块石头，总想
将自己的重量，隐匿于
别人的脚步声中。一阵风。被卷走的那团云雾
再次回转、弥散。它无所不在的触手
在悄然，擦去人间的灰尘。寺：将一个人隐匿
又打开，然后，去怀抱古城落日的悲伤
它的形状和格调，它的弦外之音——无人洞悉
低处的核心仍在原地。寺。它渺小、低矮
像经书里，文字遗落的偏旁和标点
每一个停顿与拐弯
都是对一座山的误解、注释。风吹天籁，多少
日子，陷入内心的栅栏。苔藓、水帘和风声
生命的机杼，没有时间纹理
只有谛听——空茫的风语，卸去了远处的山峦
和整个黄昏。它没有休止。像我写下的诗行
一阵叠句，一根枯草，就把我搁浅
*注：鹿门寺位于襄阳的鹿门山，是汉唐以来的佛教胜地和文人雅士的集聚地。汉末名士庞德公、唐代大诗人孟浩然、皮日休皆栖隐于此。
第六拍：汽车。轮子上的古城*
每一个绝望，都藏在绝望背后——
遥远的木牛、流马。它们怎样搬运粮草
怎样机关算尽。迷失在纸上的匠心，现已无法
开启、还原。这座古城，早已身怀绝技
梦想、翅膀、轮子与莫名的飞行器
翻来覆去的天穹，只隔了
一支箭的距离。拔出伤口里的箭矢，重新搭弓
古城被一个巨大的落日击中。一阵低音
渐远，一群晚归的麻雀
翻开古城的寓言。这部线装书，仍然一副优雅
仍然。万里江山，满腹奢华——
脱掉灰砖青瓦和盔甲。烽烟散去。长河。圆
轮子上的速度。时间
卸去戎装，仍在渊底潜伏，或者假寐、停滞
被风搁浅的码头。被迫降落的灯盏
从水面，照亮钟鼓楼裸露的阴影。风景和脚趾
上停泊的睡眠，水边的蝴蝶
黄土岗。东风拂去旧时的尘沙，钢铁驱动翅膀
起点和终点，被一个圆圈纠缠。木牛流马
留下迟疑和喘息，在古城的足音里走失。一个
转身。轮子上的古城——一群匠人
用同一把钥匙，打开了天空的来路和去向
打开了一座城市古今的密码……
*注：襄阳是东风汽车的重要基地，汽车及汽车零部件产业是襄阳六大支柱产业中的龙头。
简介
张泽雄，60年代出生，现居湖北十堰。作品见于《诗刊》《星星》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诗潮》《中国诗歌》《扬子江》诗刊《绿风》诗刊《散文诗》《散文诗世界》《福建文学》《长江文艺》《青海湖》等刊物。作品入选多种年度选本和获奖。出版诗集《黎明之水》。
联系：442001 湖北省十堰市北京中路1号香格里拉46栋56单元302室 张泽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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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鄂州市 2012-7-14 15:4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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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广东省中山市 2012-7-14 21:5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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