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儿，我知道你终将远翔

葭颦

   半个多月前，与梦儿、志武、郑老师一起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大学名称中为梦儿选大学填志愿时，当我看见被郑老师和志武同时推荐的黑龙江大学时，心就猛的一痛，不由自主就潸然落泪。志武问我：“姐姐，你是不是知道梦儿会到这所大学？”
   我强笑道：“不知道，我们再看看，把第一志愿者和第二志愿的几所大学都谨慎选好吧。”
    今天我上网查阅，看见梦儿已经显示被录取，她是理科生，分数高过该校投档线二十多分。我再次落泪：宝贝儿，你终究还是要去远翔了。10月怀胎，18年的相依为命.......在一次又一次遇到生死劫难时，你是支撑我熬过地狱般梦魇的唯一精神支柱。我的心肝儿，虽然妈妈一直都鼓励你朝着更高更远的目标努力，虽然一直都明白我身为妈妈，只能陪伴你走过你人生最初的一段路程，可当这一天终于来临时，心却莫名揪痛起来......
    翻开我专门收藏梦儿幼时送礼物给我的盒子。她稚嫩笔迹在卡片上写着：“妈妈，我很爱你！我没有钱买礼物，就送你这个卡片，好不好？亲爱的妈妈节日快乐！”她画的图画，她制作的小礼物，她自编自写的小连环画，她春游时给我采摘的花，她写的诗歌，发表的作文、小说......还有她在九江春游时给我买的挂坠，在学校门口买的手链，虽然是很便宜的那种，但在我眼里是无价宝。
    时间最近的一首诗歌是半个月前所写，为我的母亲她的姥姥所写。她说是因为看见姥姥苍老了很多，担心姥姥会永远离开我们，就含着泪写下了这首诗，祈愿姥姥能活到一百岁，这样她可以让姥姥看见她出息了，她也可以让姥姥多享几年福了。
    看着这首诗，我似乎看见某一次母亲生病了，我去请医生来家看。梦儿得知之后，赶紧从学校请假，飞一般跑回来，一进门就气喘吁吁问：“姥姥病怎么样了？”
    母亲说：“就一些不舒服，你怎么能请假跑回来呢？”
    梦儿握着我和母亲的手：“姥姥，我只有你和妈妈两个亲人，你们可千万不能有事。要等着我出息了，让你们享福，好不好？”
    母亲笑了：“好，好，好。我梦儿真乖。”
    小盒子里还有一根冰棒棍，是我当初特意保存的。梦儿对同学、对朋友、对亲人很大方，但对自己很刻薄。小学期间有一次春游，她带的水喝光了。同学们都渴得都跑去买水、买饮料、买冰棍，她书包里有我给的零钱，却熬着不肯买。回家之后，她捧着水杯咕嘟咕嘟连喝了三大杯水，然后把书包里的钱掏出来交给我......我心疼得不得了，问她怎么不去买水喝，渴到现在才回家喝？她仰着小脸，对我说：“不行的，爸爸做生意总亏本，靠妈妈一个人工资，不能浪费钱。”我牵着她的小手去门前小店买雪糕，她很小心地挑选了一只最便宜的冰棍：“妈妈，这个就好。”她吃完那根冰棍之后，我将小棍洗干净，放进了这个盒子里。
    她虽然一直担心家里钱不够用，一直都很节省，但从小学到中学，她数次捡到钱包、手机，都坚持要找到失主、送给失主本人之后，才肯回家。她说：不是我的东西，是别人的，就必须去送给别人。
    看见白发老人乞讨，她会掏出自己舍不得买零食的钱，放到老人的碗里；遇到学校为贫病学生募捐，她会倒出自己储钱罐里全部的钱去捐款......
    数年后，我发起成立湖北爱心社，开展助学活动。发展初期的资助来源非常少，经常出现公布了贫困生资料之后，找不到资助人的情况。有两次，我问她：“宝贝儿，有一个哥哥成绩很好，但家里很困难，现在找不到资助人，我们资助他好不好？”
    她毫不犹豫说：“好的，妈妈你觉得需要资助就资助吧。嗯......今年过年不要给我买新衣服了，我有衣服穿，不必非要穿新的。”
    然后，她照例是每天接了我给的零花钱去学校，从学校回来又一分不少把零花钱给我：“妈妈，我没花。”
    发表文章得了稿费，我取了交给她，她又交给我：“妈妈，我是你们的小志愿者，这笔钱你帮我保管，我做志愿者时需要花钱，我也拿得出钱嘛，不必是拿妈妈工资来花。”
    2010年我们大家自费组织发起“湖北爱心社优秀学子暑期世博行”活动时，她取用了这笔稿费作为经费，并且作为随队志愿者在酷暑烈日下和我们一起组织活动、维护学子安全。她也是个做事很拼命的人，世博行活动结束后，她嗓子嘶哑得说不出话，卧床数日才逐渐恢复体力。
    今年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就是6月9日，她就与我、翟卫华、王益一起到乡村去为农村贫困孩子发资助款。自小就极体贴人的她，发现天热，每次和贫困生碰面，那些孩子都汗流满面，找不到扇子，她每到一个贫困生家里，都会拿着粉红色公开信给那些孩子扇风。一边扇，一边温颜细语询问、指导贫困孩子填写回访表上想要说的话......
    梦儿这几年运气不怎么好，中考时虽然以高分进了本地重点高中，没想到很倒霉的是：她高一分班时居然进了全年级班风最差的班，更倒霉的是该班数学老师是一个刚从某理工大学毕业、从没实习过的新老师，连续数月该班数学平均分始终都是年级倒数第一，并且距离倒数第二的班级平均分数还相差二十多分。梦儿说她只好全力攻数学，结果数学成绩没上去，倒把其他学科拖下来了......更更倒霉的是，该班班风不仅不好，还有一个女同学是曾在网上疯狂诋毁攻击过我和梦儿的某男的女儿，那女孩在背后中伤梦儿很久，单纯的梦儿开始不知情，只是疑惑自己怎么莫名其妙被那么一部分同学排挤、攻击，直到后来她才从其他同学口中得知真相。她伤心气愤地告诉了我，我说年少不懂事时，总会做错事，以后她长大懂事了，回顾曾经会明白自己错了，既然做了你同学就是缘分，容忍一下吧，这也是在提前锻炼你将来进入社会后应对挫折的能力.....
    梦儿说好的。曾骂过她的同学中有人看见她跟其他班老师同学熟悉，有事要她去找别班同学老师帮忙，她也毫不犹豫去找人帮忙。她回来告诉我说：“妈妈，虽然我看见曾经骂我的同学，我心里会很不是滋味，可他们找我帮忙，我还是做不到不去帮，终归是我同学。妈妈你说过有容乃大，厚德载物......”
    我说对的，读书时，我们可能会彼此骂得咬牙切齿，可若干年后，我们和同学再次碰面，会发现曾经的过往根本不值得我们那样恨。一切只会越来越好。
    没想到，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梦儿在该校读书时更更更倒霉的是......高一时，该班班主任对梦儿甚好，梦儿也很信任他。他想换数学老师，却怕得罪人，在我青光眼发作去武汉住院期间，对梦儿说该数学老师的父亲和他至交，当初把儿子交托给他班上带，因此他不能说换老师，以免让他好友下不来台，叫梦儿以学生名义写信、联合同学申请换数学老师......等我从武汉出院回来，梦儿成了众矢之的，在风言风语中被攻击得几近崩溃，却一直咬着牙没说出是班主任叫她做此事的。她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师对她这么好，她既然答应为老师保密，就要把这个责任扛起来......后来的班主任对梦儿也甚好，班上同学对她很好，但当时梦儿成绩已经下降到了谷底，好强的她越着急，成绩越无法拔起来，加上其他波折坎坷的影响，她始终没能把受伤的心理状态调整恢复，直到临高考前两个月才调整过来，可已经来不及了......
    从小就雄心勃勃要考北大的梦儿，这次高考只考了五百二十多分。梦儿伤心至极，说虽然在意料之中的没考好，但距离自己理想太远了。我说，宝贝儿，没关系的，大学不是最终目标和衡量标尺，只要你到了大学后继续努力，取得最终成功就行......郑老师和志武当初推荐梦儿选这所大学，是因为在二本院校里，省内的或其他有地域优势的大学由于大家都蜂拥着填报，导致很普通一般的大学录取分数线都被挤得奇高，而这黑大在二本里是比较好的老牌大学，大学排名全国91，可我们这里一般人都不会关注这所几千里以外的大学，根据梦儿的分数应该有把握被录取，他们说相信能为梦儿冲刺考研、考出国提供相对好的学习环境。
    填完志愿，梦儿说要把她擅长的英语再攻一攻，争取大一就能过四六级，于是就去武汉新东方学英语了，报了两个班，第一个托福基础班，第二个大学英语预科班。托福班住宿虽然差点，但伙食还行。大学英语预科班的住宿更差，伙食则一塌糊涂。梦儿说实在吃不下，只好去买泡面吃，因附近只有泡面最便宜，其他贵了，她不舍得买，连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热狗也不舍得买。但我发信息告诉她说我要资助某某学子时，她却毫不在意：妈妈，你决定资助谁就资助谁，我永远支持你。
    她今年的公历生日和农历生日都是她独自在武汉上课时度过，生日当天早上她没忘记给我发信息送来祝福和想念。她还发信息告诉我说文胜叔叔不知怎的居然记得她公历生日，巴巴买了两大袋子零食送去，甚至出钱为她和同学加菜。李伟和飞飞当天晚上也买了一大袋子零食送给她......
    昨天她告诉我说她在托福班时认识的同寝室姐姐得知她在大预班伙食太差，特意买了酸奶饼干等送来给她吃。她说：“妈妈，我真的好幸运啊，遇到的人对我都这么好。在外面学习认识个姐姐，对我都这么好。”
    我说是啊，我宝贝儿会越来越幸运。。
    没说出口的是：“宝贝儿，我知道你的幸运是你的善良大方、文明知礼换来的。”梦儿是个只喜欢说别人好、不提己好的人，她收到文胜和李伟送去的零食之后，肯定是分给同学吃了。世上的好与善，都是相互的吧。单方面的善与好，遇到回应若是不友善的，是无法长久的。
    今天，她发信息告诉我说好多家长得知孩子吃得太差，怒气冲冲把孩子都接回去了，她决定还要继续学，因为觉得还没学够......
    我回信息说：好的，宝贝儿，你努力学，只有学好了，你将来才有能力飞得更高更远。
    摁了发送键之后，瞥见电脑上显示她被录取的页面，我泪雨滂沱。

    葭颦写于2012年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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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