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止斋：千年大冶第一贤

金湖湛月

　以儒学为核心的中国传统文化除了重“礼”之外，还特别看重“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脱俗品格，一直是文人追求的道德风范。
　　大冶的千年历史上，尽管有19位乡贤获得民间崇祀，但名字始终排在前面、受人尊敬的还是那两位无官一身轻的“闲人”：程师德和万止斋。

　　学生主考白发恩师

　　万止斋，名桢，字人杰，一字正淳，号止斋，大冶宫台里（今茗山杨桥）人。自幼饱读诗书，对经学尤其精通，是远近闻名的贤人。
　　万止斋多次参加科举但屡试不第，万般无奈只好在小时读书的宫台山旧庙设馆教书。没想到，他的学生中，时常有人中举，中进士。
　　民间传说，万止斋晚年曾参加了一次科举考试。主考官是他的学生。同行的副主考为了讨好主考官，说只要万止斋先生对上一副对联，拔贡的卷子由他代做好了。于是，他出了一个不无嘲弄的上联：徒进师不进。
　　这上联让万止斋羞愧无地。几十年来，止斋书堂人才辈出，盛名在外。可偏偏老师还是一介白丁。想起半生往事，他也顾不得体面，掉头往外就走，“算了，我不考了，不考了……”
　　学生满怀愧疚地在堂外等候，怨责先生为什么不对对联。先生说：“一时想不起来了，真是‘人强命不强’”。
　　“徒进师不进，人强命不强”。本是一副妙对，可万止斋在副考官面前一味地伤心，又一次失去晋身的机会。

　　中进士一说不合常理

　　《同治版·大冶县志》中记载，万止斋是中宋和佑（实为淳佑）元年张唐卿榜进士。到底是县志记载有误还是传说错讹？
　　宋代著名的《宋元学案》记载一件事：“万人杰，字正淳，大冶人。陆文达公为兴国教授，即来受学”。经查《宋史》得知，陆文达真名陆九龄，江西抚州金溪人，南宋著名的理学家,生于1132年，卒于1180年。宋淳熙元年（公元1174年）被朝廷授予兴国军军学教授。由此断定，万止斋正是1174年间拜在42岁理学大师陆九龄门下。
　　《宋元学案》又载：万止斋拜陆九龄为师后，又拜陆九渊为师。陆九龄弟弟陆九渊，别号陆象山。陆象山对兄长的这位学生称赞有加，“象山尝言：‘吾门惟曹立之、万正淳可不为利害所动’”。由于陆九渊的引荐，1175年前后万止斋得以结交朱熹，与真正的大师切磋学问。
　　朱熹年长陆九龄、陆九渊几岁。从朱熹直呼万止斋其名的情形看，万止斋当时的年龄应该比陆九渊还小，当在三十六岁左右。由此可以推出万止斋大约生于1137年前后。
　　回头再看《同治版·大冶县志》记载。宋淳祐元年是公元1241年，比万止斋出生的1137年晚了104年，万止斋有可能在104岁的时候中进士？显然不可信。此外，县志所说万止斋为张唐卿科进士，更是不可信。《宋史》记载，张唐卿中状元这一年是宋景祐元年（即公元1034年），离万止斋出生还有一百年。其实，查遍宋史记载，宋代历年进士榜中，查不到万止斋的名字。就是别名万正醇、万人杰、万桢这些有可能与万止斋扯上关联的名字都没有。

　　传说神灯照你不照我

　　万止斋没有中过进士，并不等于他没学问。一代儒学大师朱熹多次对别人赞赏过万止斋：“大冶近有万人杰者见访，见留之学中，气质甚美，议论亦可，反复殊不易得”……这些书信中的只言片语，充满对万止斋的推崇。
　　万止斋成为理学名家固然有他聪明睿智的因素，但更离不开他勤奋好学、博采众长的品格素养。家谱中载，小时候的万止斋家里贫穷，点不起菜油灯。当时在宫台山古庙读书的孩子基本上是二人一灯或者三人一灯。但万止斋家里实在拿不出来，偏偏他喜欢看书，只好每天晚上就着古庙的长明灯看书。为了节省灯油，庙里的长明灯一般灯芯很细，火焰极小，且又悬在高处，光线甚暗。
　　当时有位学友问万止斋：这么暗的灯光你看得见字吗？万止斋说看得见。学友不信，特地从家里带来一本从没有露过面的书来测试万止斋，没想到万止斋在暗灯下一字一句念的分毫不错。一起读书的学友们这才大吃一惊，人人佩服万止斋，“神灯照你不照我”遂流传千年不衰。

　　被奉为民间先贤

　　年轻时，万止斋数次科举不第后，并没有气馁。他一边课徒，一边苦学。今天我们回顾历史情形推测，很可能是当时万止斋的理学观点不够成熟，无法自成系统，在考卷阐述过程中得不到考官的认可，只能屈居人下。
　　当时的万止斋并没有意识到，陆、朱理学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禁锢个人思维的理论体系。尽管相对于南宋前期保守、愚昧的社会意识形态而言，陆、朱理学是一种进步，但它毕竟属于唯心主义，发展到极致就会影响人的进步，限制人的发展。
　　果然，理学理论上一日千里的万止斋，并没有在科举仕途上有所突破。相反，他越来越看透这个社会，越来越重视个人修炼。也是在这个时期，他把他幼年读书、中年授徒的宫台山古庙改称为“崇书观”，并亲书对联一副，不乏唯心论思想的字句，以此表达自己作为一个学者的通达情怀。
　　昼长，被纳依栏，见几点落花，闻数声啼鸟；
　　夜深，了经入静，剩半窗明月，闲一榻清风。
　　理学渊源于老庄哲学，很大程度上带有厌世、避世的隐世情结。仔细比对万止斋对联与庄子“情愿做一只田间乌龟”之论，实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能不说，同庄子一样，万止斋实是千年大冶唯一一棵难以攀爬的智慧树。
　　万止斋所处的时代，正是理学从萌芽到发展、逐步成熟的时代。由于他在理学方面的成就，以及他对地方教育事业的贡献，被官方民间奉为先贤、大儒实至名归。崇书观被后人改称“止斋书堂”，也成为地方名胜，供文人学子凭吊、登临。
　　汪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