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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面朝天的1984年
邹剑川
1984年,我的老师告诉我,化妆的女人都是妖精。她的著名比喻是嘴巴涂红了像吃了人,手指甲留的长长的象魔鬼。我就以为女人应该是不化妆的。
但我从小时候老是对电影里女特务产生好感,我觉得她们斜斜的靠着抽烟的样子很美,离开我的生活很远。她们化妆,头发成波浪状。
我没有告诉别人我喜欢看女特务这个秘密。但是很多年以后在某网站看到一个小资mm写手在自己职业一栏写上女特务时,我由衷的会心一笑。
我的女老师们不化妆,她们素面朝天,她们不烫头发,她们很职业的站在讲台上。我的班主任是一个美女,喜欢穿中长的短呢子大衣,那个时候的美丽很单一,大都来自几部全国四处泛滥的电影。
我的一个亲戚喜欢看生活电影,喜欢那样某技术员和女工几经周折。最后共同钻研出科技成果,事业爱情双丰收的故事。他更喜欢那些大大小小的明星们,当时的他和电影放映员打的火热,他竟然可以把整盘的电影拷贝借出来,拿到街角某个冲印点冲洗,然后把那些明星的照片压在书桌的玻璃板下和挂在床头。
我十分迷惑这种行为,同样我也不能理解他的脸上为什么疙疙瘩瘩的。后来别人说那是粉刺,也有人说那是青春痘。更让我不能明白的是他的喉咙有一个突出的结。在一本书里我知道那叫喉结。我常常奇怪我为什么没有喉结,最后人们告诉我,等你长大了就有了。
一个夏天在青春痘亲戚的家里我看到一张巨大的招贴画,下面还有着1984年的日历,画面是一个女人。通过汉字我知道她叫成方圆,亲戚站在画前,一字一句的说,现在是1984年了。然后他又说了一句,成方圆。
1984年的抒情吉他和一个纯情女生的声音在我的童年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这种影响深远而致命。
1984年,一个很像成方圆的姐姐常常带我出去玩。她的眼睛大大的,她的嘴巴红红的。在一条小河沟前,我过不去,呆呆地看着对面。她跳过去把我抱了过去,她把我抱起来,河水从我脚下流过去了,我的脚离开了地面,她的嘴里哼着:“有没有人告诉我,山的那边究竟有没有住着神仙。”我看见天空,那些云仿佛静止不动,但是它们实际是在移动的,很慢很慢。
这是一个阴郁的黄昏时分,我隐隐的感觉到自己正在失去。在开满油菜花的地里,我看见一只兔子飞快的窜了出来,一下子跳过了河沟。
“呵呵,你连一只兔子都不如。”我甚至不如一只兔子。
一只兔子很快的跳了过去,它跨越了1984年,然后消逝不见。
1984年在我的记忆里就是灰色的野兔,还有一条小河沟,还有一个像成方圆的姐姐,唱着童年。
她说,要是有一把吉他就好了。
我有一把吉他是13年以后的事情了,当时我很想回到素面朝天的1984年,把吉他给不化妆的大姐姐,让她唱童年给我听。
2005年28岁作品
发表于 武汉《华中电力报》、山东《青岛晚报》、安徽《合肥晚报》
获中国作家杂志、中国鲁迅文学院、《女友》杂志社 全国青年作家作品大赛优秀奖
获贵州省作家协会、《山花》杂志社 全国文学作品征文大赛 优秀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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