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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葬种子
谷未黄
我最满意底层的生活,就是人们说的生活在沃土之中。沃土是什么呢?是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还有一些成功的人和不成功的人,善人和恶人,亲人和仇人。这些都是沃土所蕴含的宝藏。有些失去权力的人,就像落叶,仍然覆盖在我身上,一层层的保护着我的隐私,我像种子一样善良,但不等于说我没有仇恨,譬如,我恨我的空间乌烟瘴气,我恨我的钱太少,我恨我只有一个老婆兼情人,有时候仇恨也是一种力量,越是在你虚弱的时候,越是要充满仇恨。很多人都是咬着牙冲出土壤的,因为土壤有强大的压力。
我是非常虚弱的人群中的一个最坏的家伙,我承认自己坏,是因为毛病太多,我试着像填充炸药一样让自己充满仇恨,但是常常把握不住自己,一张嘴就泄漏了蓄谋已久的阴谋,更糟糕的是我的肛门老是习惯性的排放尾气,总想借一股微弱的力量抬高笨重的身体,我的亲人和朋友已习惯了我这个坏人,我一次次的放出响亮的屁,就像一个反复启动不了的机器,坏在你的身边,成为一种负担。要想甩脱我的人毫不心慈手软,要想开动我的人正在修理耐心。
我的肛门坏了,就像年久失修的后门,甚至有些荒芜,我想除掉那些杂草,父亲告诉我茅草长在这个地方的人,是福人。这些草虽然不算茂盛,我坐在石板上,坐在台阶上,如同自带草垫一样,高人一等。这样微弱的优势,就是一种信心,我在藐视一个人的时候,常在心底以阿Q的口气问道:“你的肛门有毛吗?”如果我不说出来,没有多少人会知道这个秘密。只有研究屁股的相师,他们看厌了脸的虚伪,才会把你看不到的东西告诉你。这些处于最下游的资源,事关一个人的尊严,一辈子只对某个人开放。
我的大哥出生在城里,被父亲带到乡下种地,我出生在乡下,被二哥带到城里谋生。我的手和大哥的手一样,父亲教我们怎样把种子埋在地里。埋葬种子是一个非常痛苦的事情,就像我见不到我的二姐,就在她的坟头埋下豌豆,豌豆花站在冷风里等候我的时候,我却不知去向。其实我最害怕陌生人,因为他不了解我的毛病,我一紧张就会大汗淋漓,所有的毛孔开始泻洪,这种身体的崩溃暴露我不适合做一个水桶。向我投资水的人,哪怕是一点点口水,真是选错了地方。如果我邀请你像鱼一样泡在水里,那是我隐身的最好办法,谁都知道水桶泡在水里不会漏水。
最后我要告诉你的是,不要把种子埋在地里,埋是最笨的办法,种子总有翻身的时候。最好把种子握在手上,哪怕是一个坏种子,这样才能体现你的权力。我的手上就一直握着这样的种子,那是我亲自收获的种子,只不过是种子在我手上是一种权杖,在我离世以前把它交给我女儿的手上,如果她想弃权,就把种子埋在我的坟头,让压抑了多年仇恨的种子,找我报仇。那时候我是鬼子我怕谁?
(1000字)
2009年3月31日晨4时·汉口三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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