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田禾传奇
湖北日报讯 张执浩
田禾,本名吴灯旺,60年代出生于湖北大冶。国家一级作家。已出版诗集《喊故乡》、《野葵花》等11部。作品选入200多种全国重要选本和人民教育出版社、北师大出版社等出版的五种大学语文教材。曾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诗刊》第三届华文青年诗人奖、中国诗歌学会首届徐志摩诗歌奖等多种奖项。作品被翻译成多国文字。现任湖北省作家协会专业作家兼文学院副院长。
上世纪80年代中期的某个清晨,在湖北大冶张山吴村村口,一个身形瘦小的年轻人一头扎进了鄂东南深秋的薄雾中,当晨曦渐次铺展在挂满霜露的荆棘、衰草上时,他已经登上了前往省城的班车。这个名叫吴灯旺的青年,多年以后成了名满文坛的诗人,但此时他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名字:田禾。文学的意义也许就在于,她不仅能带人去做梦,而且还可以带你去实现梦想。多年过去了,我们只能从田禾的诗里行间打探吴灯旺当年的梦想,一个出身贫寒、家境困顿的辍学青年,他最大的梦想究竟是什么?在许多场合,田禾都公开承认过自己“做梦都没有想到过会有今天这样的生活”,言下之意是,他今天的一切全拜文学所赐,确切地说,是诗歌彻底地改变了他作为一个人的面貌,最大限度地保存了他作为一位优秀诗人的品质:朴实,善良,忠诚,一如张山吴村青山依旧乡音仍然。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谈过:湖北乃至中国新时期的诗人素有写农事诗的传统,但只是到了田禾这里,农业、农民、农具这些早已被异化了的词语才终于落到了实处,它们再也不是田园牧歌式的抒情,以及所谓的“心灵栖息所”,而转而变成了对土地以及挣扎在这片土地上的生活者鲜活的纪事。田禾的身份也不再是被符号化了的诗人,而变成了一个尽忠职守的土地测量员、田野考察者,或风俗人情世故的速记员。田禾采取了一种平视的视角反复打量端详那些出没在他笔下的人物,无论是他的乳娘、大伯,还是邱跛子、劈柴的大哥及刨红薯的老人……无论是“放荡的葵花”,还是“落在一个乞丐搪瓷碗里”的夕阳,因为这样一种和蔼可亲的视角,使得他的文字散发出独特的人性魅力。至此,一支始于“诗意”的笔椽经由生活的煅淬变成了锄头、铁锤或任何刀具。田禾用一种近乎单调急迫的语速向我们勾勒出了这样一群被现代化碾压、追逐和驱赶着的生灵形象,他无比深情无比专注地守望着这些曾经在记忆中活蹦乱跳,现如今却仍然被贫穷、疾病、屈辱纠缠不休的亲人,他最大的愿望是用自己诚实的笔触存留住他们的映像,给予这些人物应得的体面和尊严。从这个意义上讲,田禾的写作早已超越了知识分子们经常挂在嘴边的所谓的“悲悯”,而成就了一个人之为人的基本事实。
在一首题为《狗吠村》的小诗中,田禾写道:“我回家必须经过的一个小村庄,四户人家/我可以像读家谱一样读出每家主人的名字/……客人来了,四户人家的狗同时吠叫起来/四户主人的妻子同时探出头来往门外观看……”,寥寥数行,当代中国乡村的风貌便呼之欲出了。我曾对田禾说,余生你应做的工作就是为这些苍生记谱,因为放眼诗坛,我还没有发现有哪个比你更能胜任,更重要的是,你是一个具有反哺能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