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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四季，不分日子往山里跑有五年了，走在山里到处长满松树铺天盖地，有股淡淡的焦糊味扑面而来，眼中总呈现一片灰褐色的天空。我知道，随着季节的变化松树的颜色是有变化的，但是总体会不是那么明显，依稀觉得它枝叶长得坚硬和粗糙，压住了颜色舒展的活性，除非地上枯叶增多了，松仔滚得到处都是，才意识季节的轮回又悄悄来到了身边。沿着陡峭、凸凹不平的石块，拾阶而上，我总是放慢节奏踩着踏实慢慢上行，不然一个闪失脚下踏空，轻则与石块相碰伤及皮肉，重则身体失衡不堪后果；再则太急速登山气换不过来，一身是汗，山风一吹很容易着凉感冒。 长时间往返于山里，不是有什么风景吸引我，而是山顶上坑道中有我工作的岗位。 我从部队回来被分配到远离市区的发射台，就是在那一片松树的山上，开始了我工作的最初起步阶段。和我一起被安置而来还有另外三个退伍军人 ，我们被分配的工作岗位都从事机房技术性的工作，为千家万户送出湖北广播电视节目信号。在那里工作人员一共有三十多人，其中大部分是机房工作人员，还有少数的行政人员提供一些后勤服务。一周内有一天休息时间，有车在市区定点接送大家上下班。由于我的家庭情况有些特殊，所以我大多时候回家休息后，再来上班时是搭长途汽车赶过来。 山上工作状况是比较独特的，一些高频率声音图像的载波信号，在这里同步传输或是调制上传，于此分类，建立了多个性能及作用不同的机房。这些机房有的在山顶上，有的在坑道中，还有的一主一备两处都有。机房内的技术设备比较先进灵敏度较高，十多个仪表提供 的技术参数，对设备的工作状态有严密监控。机房工作人员都有丰富地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他们坚守工作岗位有的几年有的上十年，除了我们几个还有极少从部队来的，大多数从专业院校毕业分配来的，不少人是在农村长大的，能吃苦，有追求，对待工作有很强的上进心和责任感。 我来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被安排上岗独立工作了，一次突发事故给我留下深刻的教训。那是在我上班时设备突然出现了故障，我没有急时发现并有效处理，准确说没有第一时间向领导汇报情况，结果造成停播一个多小时，最后机房所有技术人员都来了，又花了很长时间也没有解决问题。事后，大家开会追究责任时，有人说我应承担全部的责任，我不服为自己极力辨解，好在一些师傅也为我开脱，说我这样上岗本来就存在安全隐患，更何况设备有问题大家来了也没急时解决。这事最后对我也没怎么样处理，只是仅限于领导口头上批评了几句，但是，那一刻我强烈意识到，工作中人与人的关系，在你缺乏业务能力的时候，有的不加理会、漠视可以忽略你自尊心的存在，甚至可以进入到欺侮你的程度。 为了改变这种被动的工作局面，此后在机房在休息室，我投入大量的时间用于学习，一把六、七个小时废寝忘食。从最基础电工原理入门，还有无线电基础电路分析，三角函数等部分代数内容，一点一点从理论上加强业务知识；经常还利用工作之便，周二下午或晚上设备的维护和调试，向师傅们请教一些设备上没有弄清楚的问题。时间在一天天的过去，知识在不断地积累，在机房再次拿起设备线路图时，我不会茫然不知所措了，面对多个仪表的数据显示，也能从工作原理上分析内在原因了。几年来随着业务能力不断提高，我在山上所有机房都工作过，每次调动都是往技术要求更高走近一步。这时，和大家长期相处在一起久了，一些大大小小的领导，一些高校毕业的大学生，不少成为了我的知己与好友。当初曾十分漠视我的那个人，后来不知处于什么样的动机，不下十多次向我表示真诚地歉意，我每次明确告诉他不会把过去记在心上，他却一次次重提旧事，这只能证明我在不断地进步。 山上的广播电视节目信号源，强辐射复盖武汉市及周边广阔的地域，给千家万户送去了欢声笑语。山上的人却过着十分艰苦的日子，与孤独相伴度过一个个难熬的日日夜夜。每天清晨四点多钟，有的就摸着黑往山上爬或者钻进坑道。山上夜冷风寒，坑道缺氧闷热，有的加厚衣裳，有的脱成单衣，一进入播出的工作状态，大功率的设备带来的轰鸣声，对人有极大催眠作用而打不起精神，但又不敢有丝毫懈怠麻痹大意。如此高度戒备坚守到九点多换岗下来，走进食堂清汤寡味的饭菜却勾不起一点食欲。尤其是下午四点多钟饭菜刚塞进肚里，顶着胃往山上爬保证五点钟播出，那个难受即使累得腰直不起来，脚下也没敢有半步的停留。半夜半山腰上几间休息室灯火通明，这是下夜班的人员还在忙碌，有的是加班维修刚回来的，有的是准备晚上消夜的，有的是洗漱在即马上休息的。 山上人的付出是巨大的，许多人家庭都在武汉市区内，但是聚少离多，长期过着分居的生活，对家有难以言表的愧疚和歉意。我在山上的几年正是成家立业的时期，完成了身为人夫人父的重要过程。记得每次下山回家休息，妻子喜悦之色溢满情怀，嘤嘤学步的孩儿憨态可笑，老母一旁有道不完的家常话。孩子最小哺养最艰难的那几年，我在山上基本上没尽什么义务。妻子超乎常人的操持家务，一个人承担两个人的事情，曾留下许多难以忘怀的身影：儿子半夜吵闹起床几次冲泡奶粉喂养，很早骑车接送儿子上幼儿园然后上班，不时儿子病了送往医院打针吃药，每天下班到自种菜地里浇水忙活半天，门口洗衣盆总有洗不完的一些脏衣服，我回家总是热情地烹制一桌可口的饭菜 ------ 这些有的是我回家短时间内难以尽力做到的，她也从来没有让我产生心理上的压力与不安，我总是在心情十分愉悦的情况下，来也匆忙，去也匆忙，长期往返于工作与家庭之间的线路上。 山上的工作氛围是有点紧张的，但是，空闲下来还是有许多情趣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有走棋不服输打赌开心取闹的一刻，有悠扬的小提琴声飘散的旋律，有寻找飞禽走兽林中传来的枪响声，还偶尔有同事的家人上山带来的欢笑声。尤其是雷声阵阵，大雨滂沱，洗礼一新的山坡上、树根下、小道旁，突然长出一个个好似打着雨伞的野磨姑，鲜嫩挺立，会吸引我们的脚步打破山中的宁静，走到一处处熟悉的地方， 一个个采摘下来装进塑料袋里。 然后，回到休息处或是煮成一锅鲜美的汤汁，或是下山买些肉类、菜类，和着面粉一起包成饺子，或是备好带回家中与家人一同分享。 一年又一年山中的景色变化不大，但是，我走在山里的心情却越来越有了明显地改变。工作最后一年我被单位推荐到专业学校进修了一年，业务上有了更加持续地增长与发展。一年内我学到许多从未涉足的专业知识，包括高等代数部分内容，无线电各种基础电路，以及相关的一些专业课程。显然，知识面得到了一定的拓展，业务上有了更多的理性认识，工作信心变得更加十足了。然而，仅仅就这些说明我的变化好象还远远的不够，我感觉山上风来雨往的几年，孤独的生活环境造就了入静性情，和有知识的人往来增加了文化涵养，特定的工作性质培养了意志韧性，更多的情感投入承载了生活内涵。还有一些说不上来但感觉是存在的，以至于后来对我的学习、工作和家庭，都带来了深远地影响和作用。 迎面走来，风没有山里冷，月亮没有山里亮，一串脚步声穿越了松树落叶的地方，走进都市还残留着斑斑的印迹。 2011-12-19 | 
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12-9-9 13:4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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