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辖区有案》 作者： 特捕

谷未黄

8没出来占位

谷未黄

              （9）

这天上午，派出所两个警察去村里调查路边店案子，和回访臭皮蛋大黑拘留后的村民反映。玉梅问二位警察案子查得怎么样了。警察说正查哩，别着急，现时我们手头上有几个案子，得带着一起查办，不能跑单边。两个警察说的是实话。

两个月前，高家河桥头的公路边上，发生一起劫持出租车杀害司机案。案犯将被害人抛入桥下水中，想开车逃跑，没想到车息火了启动不了，只好弃车而逃。当时正是太阳落山时分，高家村一位嫂子去桥下河边洗菜，目击到了这一幕，吓得丢魂落魄就往家里跑，连摔几跤。因为案子发生在我们辖区，按规定这种大的恶性刑事案件，虽然由局刑警大队王队长亲自带人在负责侦查，但案发地派出所是所理所当然要大力协查的，这就去了很多精力。

半个月时间一晃就没了。大黑在拘留所也回来了。大黑一回来，他老婆月桂再一次提出要与他离婚。大黑每被派出所罚款一次，月桂就提出离婚一次。这回大黑是第四次罚款，而且还拘留了，她也就第四次提出离婚。

月桂心里明白：大黑虽说是个庄稼汉，但他从不种庄稼。说种田吃苦，划不来，而且永远都发不了财。他说他一年四季在外面跑生意，但又没看见他跑回来钱。每次罚款的钱都是月桂拿出来的；连这次坐牢的牢饭钱也是月桂交的。其实，他说在外做生意，是一种顾面子的话。实际上是躲在外面玩，抹牌赌博。家中的水田旱地抛荒一大半，长满了一人高的野蒿，成了放牛场。没荒的一部份是月桂在种。最忙的两个季节：栽稻秧和收割谷子的时候，大黑最多能帮忙挑一两天担子就算了不起了。所以，她深刻地意识到：

这种男人是一种包袱、累赘，有他不如没他，更不能老是为他承担经济损失。

大黑在种庄稼上，严格说起来还不如牛小二。牛小二不是不劳动，而是不给自个劳动，愿意给别人家劳动。他是一人过日子，给别人家干活有饭吃，有酒喝。所以，牛小二天天都巴不得有人喊他做事。这样他就把一天的肚子问题解决了。

月桂要离婚，大黑知道是给她造成了经济损失。但大黑认为这次罚款和拘留，纯是张铁汉造成的。张铁汉去桂花桥赌博，是张铁汉自己去的，老黑并没有约他。张铁汉不去桂花桥赌博，路边店就不会被盗，派出所的警察就不会来调查，赌博的事就不会暴露。而且，还是张铁汉父亲报案后把警察请来的。因此，他要张铁汉赔他1000元的损失。另外还有500元的牢饭钱,加起来就是1500元。

一开始，张铁汉以为老黑是说着玩的，没想到他是真要他赔钱。张铁汉有些着急，但又不敢把这事告诉玉梅，也不敢告诉爷娘。大黑这人有点横不讲理，爸的脾气又不好，怕把事情闹得更大，惹得全家人生气。加之也确实是因为路边店被盗后引发的一连串的鬼事情，心里多少有点愧。为了不惊动家里人，铁汉打算同老黑私了，吃点闷亏算了。

张铁汉就说：臭皮蛋，你这事怪我也怪不着，我的店被盗是真不是假，我爸去派出所报案，是说我的店被盗了，不是说你押宝的事，对不对？再说，他也不知道我去桂花桥押宝，你莫甩横啵！

老黑说：我不管这些，反正派出所的人是你爸引来的。派出所的人不来，我就不会坐牢、罚款，其它人也不会罚款。

那我自个也罚款了哩！

那是你们自讨的！怪谁？

    铁汉知道跟他说不清楚，就说臭皮蛋，这样吧，我们都退一步说话，我答应赔你1000元。不过现时还没得，钱在玉梅手上管着。这事不能让她知道，我什么时候有私房钱，就什么时候给你，明年我打算去南方打工，想法攒点钱给你，你看怎么样？

老黑是捞一个算一个的人。他的心里明白，这事也确实不能全怪铁汉。就说1000元就1000元吧，但我要现钱！

一说要现钱，铁汉就急了眼。说臭皮蛋，你不要逼我，我身上确实没得钱。这事又不好让我爷娘和玉梅知道，我不能去偷去抢啊？

    老黑见铁汉急得颈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就不好再逼了。逼急了，怕张铁汉去找村支书和派出所告他。所以他就说，那你就看着办吧，不要忘记了就行！

    这件事不知什么原因还是被张老汉晓得了。

张老汉十分气恼，对儿子发火说：铁汉，听说臭皮蛋要你赔他1500块钱是不是，老实说，不要哄我？

铁汉见爸的脸色不好，又不知道他是么样晓得的，吓了一跳。就说爸，您老人家轻一点吼呗，让别人听到了几多不好罗。您弄错了，不是1500元是1000元。

张老汉果然放低了声音。说你这娘卖的，你好有钱啊，凭么理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赔他1000块钱，好象这钱是大水漂来的！

铁汉说爸，大黑那人的缠劲你又不是不晓得，他找到我头上来了叫我怎么办呢？我怕惹得一家人不高兴，就背着你们答应给他1000元钱算了，不想把事情闹得更大，影响不好。钱还没给哩，一时也没得钱给他哩，真到给钱时，还不得找玉梅要啊，我又没有私房钱！

张老汉见儿子把话说得这样掉底，脸都别红了，就不好再吱声了，他早就知道这娘卖的是个跪洗衣板的软骨头。

玉梅还不知道这件事，听铁汉和他爸一争吵，也不高兴。若不是张老汉在跟前，她就会骂铁汉是个蠢猪。她说这钱是不能给，事情先放一边再说。大黑如果不来讨钱就算了，若来讨钱就去找派出所。一切听派出所的，派出所说给就给，说不给就不给，量臭皮蛋也不敢胡来！

从桂花桥再往山里面走五六里路，就是桂花溪，桂花溪有个人外号叫菜花子。菜花子与牛小二一样是单身汉。但菜花子没有牛小二勤快，吃得亏，逗人喜欢。菜花子一直以来，好吃懒做，小偷小摸，大法不犯，小法不断，行政拘留过，也劳教过，就是不改。小商店被盗案，就是他约人合伙搞的鬼名堂。

实际上，那天夜里，菜花子也在桂花桥“押宝”。他认得张铁汉，一年四季，上山下岭，都要往张铁汉家的商店门前经过。菜花子看见张铁汉也到桂花桥押宝去了，估摸着店里无人，便趁机溜了出来......他果然得手了。

这天中午，我们所又去了一位姓陈的警察，说路边店的案子查清了，追回来了一部分烟酒和钱等物，要张铁汉去派出所把东西领回来。玉梅听了很高兴。张铁汉担心玉梅一高兴，就把大黑要他赔钱的事说出来了，就像打哑谜一样朝玉梅眨眼睛，做手势，把小陈弄得莫名其妙，误认为他俩口子不相信他说的话，赶忙又解释说了一阵，他们才信以为真。劫车案也有了新突破，在市局刑侦大队王队长的指挥下，已经将犯罪嫌疑人抓回一个，是外地几个年轻人作的案。估计要不了多久，这起劫车杀人案就会彻底查清，犯罪嫌疑人就会全部抓回.......小陈说我是专程来通知你们去领脏款脏物的。  

谷未黄

                     （7）

桂花庄今年的桂花丰收了。村前村后，坡上坡下，繁花似锦，一片金黄。此时，到处忙碌着收花的山民。他们拉着布篷，攀上树枝，手持竹午，敲敲打打，摇摇拽拽，花絮飘飘洒洒，如冬天的雪花，纷纷而下。小鸟五光十色，上下翻飞，婉转啼鸣，呈现出丰收与欢乐的景象。

张铁汉一家人跟村里人家一样，也在屋背山桂花林里收花，分享着秋天的喜悦。

一家人正忙忙碌碌的时候，村支书带着我们所的两名警察找到屋背山桂花林来了。张老汉知道支书和警察肯定是来找儿子的，不等他们说明来意，就朝着站在桂花树上的儿子吼了一声：

铁汉，你下来吧，支书和派出所的同志来了，是找你的。

支书笑着喊了张老汉一声说：叔，耽搁一下吧，派出所的两位同志是来传铁汉去派出所做笔录的。要铁汉把参加桂花桥“押宝”的事情交待清楚。

张老汉这才猛然醒悟过来，难怪昨日早上，我叫铁汉去派出所报案，牛小二一个劲的同铁汉在嘀咕什么，铁汉又一个劲地喊爸，果然是心中有鬼，见不得人。老汉黑着脸没好气地说：叫那杂种去吧，没有他，我和他娘、玉梅照样要把花收回家去。

铁汉从桂花树上溜下来，红着脸把竹篙递给玉梅，说玉梅，你慢慢爬上树去敲哩，小心点，别摔下来了；爸年纪大了，不能让他上树敲花。

张老汉听儿子这样一说，赶忙瞪眼吼了一声：你这龌龊东西，还晓得疼你爸吗？你要是早晓得疼老子的话，就不会一次次的偷着去赌博！强盗也不会偷了你的路边店。阳子也不会没人接！

张铁汉希望他父亲能原谅他，便又悠长的叫了一声：爸——

玉梅没好气地接过竹篙说：不要喊了，你走吧！

下山时，张铁汉走在前面，警察走在中间，支书走在后面。一行人刚刚走出两丈远的样子，金妈赶忙蹒跚地跑过来，拉住支书的手说大贵啊，你跟派出所的同志打个招呼，叫他们千万不要打铁汉哩！

张老汉讨厌金妈说的话，又抬高嗓子 吼了一声，说那种人要挨打也是活该！

金妈说 老头子你莫说得好听，你不心疼 我 心疼哩！张老汉说都是你惯坏的！

两名警察听了 笑着解释，说 金妈，你老人家放心，我们不打人，我们是文明执法。

派出所的小会议室挨着墙壁有一溜 沙发，坐着牛小二、臭皮蛋、大牛、竹鸡、金狗、猛子等一伙赌博的人。张铁汉走进去时，一眼就发现了这些赌友，他不敢打招呼，只是肩膀一耸，偷着吃吃一笑。张铁汉的偷笑，被正在训话的派出所长看见了，问张铁汉笑什么 ？你以为是跟你闹儿戏玩啊，你不把“赌博”的事情交待清楚，作出保证，今后不犯，小心我把你关到猫儿山！猫儿山是公安局专门关人的地方。

张铁汉脸上立即泛起一层狼狈神色。

   收完花，张老汉挑着满满一担桂花往山下走时，身子一歪把脚崴了。金妈扶着老汉坐在地下给他按摩。玉梅只得放下手上的竹篙，毫不犹豫地捡起张老汉的扁担准备挑花。铁汉不在，她不挑谁挑呢？

这时村支书正好爬上山来了。他是来帮忙的。他估计铁汉去了派出所，张老汉家人手不够用。看见金妈在给老汉摩脚，就说叔，你脚崴了？

金妈笑着说是呐。你叔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加上生气，挑着一担花没走几步，就把脚歪了。

支书说不着急，我来帮你们把花挑回去。

张老汉说大贵，你来得正好，花就让玉梅挑，你就帮忙把我背回家去吧，这脚恐怕一会半会恢复不过来了。

支书说可以哩，快吃中午饭了，免得你在山上饿着。

下山时，张老汉又说大贵，往后把村里的这帮年轻人管紧点，莫让他们再“押宝”了，旧社会都不许赌博呢。

支书说 阿叔，你说得对，派出所这回动了真格的，要抓人！

张老汉说 抓得好，应该抓，这风不煞不行！

次日，村支书就在村前桂花树下召开了村民大会。派出所长在会上宣布了处理决定。臭皮蛋大黑因为违反治安管理，曾几次受到治安警告和治安罚款，这次又聚众赌博，属一犯再犯，决定给予行政拘留15天、罚款1000元处理；决定给张铁汉、牛小二、大牛、猛子等人治安警告和罚款500元处理。

早就有一辆警车停在会场边下。只等派出所长宣布完毕，警察就将大黑送上了警车。

大黑大概没有想到派出所和村支书这次抓得这么认真，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似的。上车之后，他转过身来望着所长，说所长 再放我一马吧，以后 坚决不搞了。

所长说 臭皮蛋，你不要说了，你不是一次两次！

臭皮蛋知道说也无用，就又说 所长，那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所长说 什么事，说吧！

大黑说 我家明天收桂花，我走了，我老婆明天没人做帮手，她会急得哭的。她脾气不好，急狠了 什么傻事都做得出来，请你同村支书找两个人帮她一下好不好罗？

就这事吗？

就这事。

好，我答应你，你安心去吧，在拘留所好好学习，洗洗脑子，出来变个人样！

所长，那我就感谢你了！

不用！不用！

所长把手一招，警车嘟嘟叫几下，就开走了，把大黑送到了拘留所。随着拘留所铁门沉重的咣当声响过之后，臭皮蛋大黑的身影就被高墙吞没得无影无踪。

谷未黄

                   （6）

中午，金妈叫儿子和媳妇到她家吃饭。玉梅说她不饿，没有去，只有张铁汉一个人去了。 玉梅的气松了一点，玉梅知道店子只有这么大，东西不多，也不怎么贵，就是偷光了也值不得几千块钱。同时她又想起了爷娘的嘱咐，爷娘总是说铁汉好，吃得苦，轻活重活都能干。铁汉还打算承包山林，大干一场。她最气的是丈夫玩心重，一说“押宝”，什么都忘了。

    玉梅在店里一边收拾一边想，一抬头，铁汉端着一碗饭站在她面前。

玉梅说：我没有叫你跟我端饭，我不吃。

铁汉说：你不叫我端饭我就不端了！赌气归赌气，吃饭归吃饭，莫把自个饿坏了。

玉梅说：我就是想不通，你站着一道墙，坐着一座山，这么大个人，为么事就守不好一个路边店哩。再说你都快30多岁了，还跟小朋友一样贪玩，店被盗了，小伢也摔伤了。

铁汉说：你吃饭。我今后改，再不改就真对不住你了。

玉梅说：你每次都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么时候改得了啊！

这时金妈也过来了。金妈说玉梅，不要收拾了，先坐下来把饭吃了。

玉梅说娘，我不饿，不想吃。

金妈说莫瞎说，闹了一上昼，哪有不饿的。你爸的病么样了？

玉梅说我爸没有生病，是我娘把我骗回去的，说她想我。

金妈说往后多回去一点，莫就想着自己的事，爷娘年纪大了，心里挂着你们。

玉梅说铁汉这么贪玩，往后我更加不好回去了。

金妈说我叫他改。他爸说了，今后要再押宝，就拿扁担揍他。你莫再急了，偷走 的东西只有那么多，算了。吃了饭快些把店收拾好，重新开起来。

金妈从荷包里拿出一把钱伸向玉梅说： 给，这是2000块钱。你爸（指阿公）叫你两人拿去先进一点货再说，不要耽搁了生意。

玉梅说我跟铁汉没有么东西孝敬你们爷娘 ，还好意思用你们的钱哩！

金妈说玉梅，你不要苕哩，铁汉没有兄弟姐妹，就他一个，不要说你的我的。他爸晓得你两人一时拿不出现钱，他说孙子读书每月还得几百块，那有钱存哩，拿着哩。

玉梅还是不好意思从阿婆手上把钱接过来。

张铁汉扔下扫帚，拍了拍手，笑哈哈的走过来说： 娘，把钱给我吧，下午我就骑车去进货。

金妈一转身把钱交给铁汉。同时说 ：铁汉，往后懂事一点，你都30多岁的人了，莫贪玩；玉梅是个好媳妇，不要老是让她生气。这回虽然损失的钱财不是蛮多，但人啊，跟小白菜差不多，经不住几场霜冻一打，就都焉了的。

张铁汉说娘，我记住了，你回去吧！

谷未黄

（6）

我们去了两个年轻警察。

李玉梅是在警察勘察路边店现场时回到店的。

李玉梅看见店里有警察忙乎，一时莫名其妙回不过神来。围在旁边看热闹的老乌鸦眼尖嘴快，猛地哈哈一声大笑，说 李玉梅，你回来得正好，你家路边店这下出名了，警察正在跟你店忙活呢！ 李玉梅左顾右扮，一头雾水。

张铁汉的老娘金妈，生怕儿媳妇回来大哭大闹没完没了，就走过来拉住李玉梅的手，冲老乌鸦连责带骂：你这砍脑壳的，你要不开口说话，哪个还说你是哑巴哩。 然后 她压下声音对玉梅说 ，玉梅你放宽心，路边店昨夜被强盗偷了，损失不是蛮多。

李玉梅顿时大惊失色，像塌了天，不等阿婆再说什么，就一屁股坐在地下，嚎天大哭起来。金妈说玉梅你不着急。还有几个女村民也在帮忙劝玉梅莫要着急，损失不大。

看热闹的男村民却反其道而行。他们嘻嘻哈哈地嚷：骂得好！骂得好！光骂还好些他去了哩，还应该让铁汉跪洗衣板，还不能让他上床睡觉，更不能让他挨你……五花八门，越说越邪，本来很伤心的李玉梅，被他们说得哭笑不得。

金妈也忍不住笑了。说你这些剁头壳的，就喜欢兴灾乐祸，说不定哪一天，强盗也会偷到你们家里去的。

闹一阵之后，金妈和几个女村民就把玉梅弄到村里的住屋去了。

张铁汉躲在路边店的背面，厚着脸皮嘻嘻地偷笑,不敢露面。可是，看热闹的哪些汉子们不会饶他，要拽他去见李玉梅。

我们的一位民警看见了就说等一会儿吧，还有事要问他呢。

接着我们的警察就问：你叫张铁汉？

铁汉说：是叫张铁汉。

警察说：你这路边店平时有没有人守夜啊？

张铁汉说：有人守夜。

警察说：有人守夜还被盗了？

张铁汉说：昨晚大意了。

警察说：么样大意了？

铁汉心里亏，不敢说押宝去了，只好不作声。

警察说：估计被盗多少东西？

铁汉说：被撬的小桌抽屉里600多块钱偷走了，十几条10元一包的红金龙香烟拿走了，2大箱十几元一瓶的好酒拿走了，统统加起来2000多元左右的样子。

警察说：幸亏没把你人偷走呢！

张铁汉知道警察是在批评他，不好意思说：以后不敢大意了，麻烦你们派出所帮忙调查一下吧。警察说那还用得着你说吗，肯定要查；不过你以后要多注意一点。临走时，张铁汉假马地朝他2人嚷一声说：警察同志，吃了中午饭再走吧。

警察说：你老婆骂你是猪是狗，看样子，你自己中午饭都没得吃，哪有饭给我们吃哩。

他们就笑了。

警察一走，李玉梅再次来到路边店。她问张铁汉昨夜做么事去了。张铁汉不知道怎么回答。一阵之后他才嬉皮笑脸地跟李玉梅求和。说玉梅人哩，是我错了，疏忽了，我把你交待的事情忘了，玩去了。张铁汉没有说去玩么事，他不敢说。玉梅一旦知道他是因为到桂花桥“押宝”去了，路边店唱了空城计才被盗和没去接小孩的，又要大哭一场。又一想，不如趁热打铁，一并把话挑明了，免得留下祸根。张铁汉吞吞吐吐一下，就说玉梅，昨夜我到桂花桥“押宝”去了。

其实，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村人都知道了，只有李玉梅还不晓得。玉梅懂得“押宝”就是摇骰子赌钱。玉梅一愣，半信半疑地望着他像没有听懂似的又问：铁汉，你说什么呢？“押宝”去了？

铁汉说：真押宝去了。

李玉梅的气果然又升起来了，一边骂铁汉是猪是狗，一边要找棍子打铁汉，一时找不到，抓起地上一根二尺长的草绳，气呼呼地冲过来，就往铁汉的背上一顿抽打：打死你个苕猪，打死你个苕猪……

牛小二站在一边哈哈大笑。说嫂子，你这是在哄哪个哟？一根草绳能打疼他吗？

老乌鸦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根大竹棍举在手上，大声地说 玉梅，给，用竹棍打，你那草绳是做儿戏，不起作用，连皮都伤不到。

玉梅丢下铁汉，真的跑去把老乌鸦手中的竹棍抢了过来，冲他二人嚷： 你这两个龌龊，肯定是你们约他去玩的。我不打铁汉，我要 打你们两个 。 吓得老乌鸦和牛小二抱着头，狼狈而逃。

谷未黄

（4） 早晨，一个绰号叫老乌鸦的中年汉子来店里买东西，见没开门，胡乱敲了几下门，喊了几声，但张铁汉因为店被盗了，不好意思吱声和开门，过了一会，才谎说今天要进货没功夫开门。后来耐不过老乌鸦一个劲的叫喊，张铁汉才不情愿的把店门打开，还不耐烦的吼老乌鸦，买么鬼罗买，还有么事好买的罗！ 老乌鸦比张铁汉大几岁，一听火了，说张铁汉，你是不是一早晨就喝醉了，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今天出了事那就要找你。然后，他走进店里一瞄，吃了一惊，说铁汉，这是怎么样搞的？你跟玉梅打架了？ 张铁汉耷拉着脸瞟了老乌鸦一眼，没好气说，是打架了，你又不早点来解弯啦。他立即又骂起来，你那乌鸦眼真是不中了，看不清楚啊，这像是打架吗？ 老乌鸦说，你没跟玉梅打架，那这些东西么样掀得乱七八糟哩？又没发地震，要不就是你喝多了发酒疯掀的。 昨晚被盗了呗老公！张铁汉不好意思地开了句玩笑，又侧过脸去哑笑，口水都喷出来了。 老乌鸦再次吃了一惊，说你们昨晚没人守夜的？ 张铁汉说，你说我能不守夜吗？ 老乌鸦说，有人守夜还被盗了？我不信。 张铁汉说，我昨日耕田耕累了，夜里睡觉睡死了，强盗进来不知道。 老乌鸦说，我不信，晓得你跑到哪女人家里疯去了？ 张铁汉还想说点什么，一抬头看见牛小二从桂花桥里面颠颠的出来了，赶忙闭了嘴，跑出门去将牛小二堵住。他抓牢牛小二的胳臂大声吼：你个龌龊东西，再好呐，我家路边店昨夜被盗了，小孩也摔伤了。 牛小二说，我不相信，你莫吓我，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铁汉说，你不信啊，难道我还编故事骗你不成，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张铁汉连拖带拽将牛小二拖到店门口大声说，你自个看看，自个看看，是不是我在骗你？ 牛小二站在店门口转着脑壳左右一瞄，跟老乌鸦一样大吃一惊，直翻眼睛。但牛小二不相信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狐疑地问铁汉：一屋东西搞得这样乱糟糟的，吓死人，真是强盗来了，铁汉哥！ 张铁汉见牛小二还不相信，嗓门就加大了： 那你说是谁搞的？牛小二，你说！你说！ 牛小二一时答不上话，就一个劲地念叨，真是巧！真是巧……念了几句之后，突然大声的冲张铁汉喊： 是你故意弄成这个样子来吓我的？ 张铁汉说我疯了，吃多了胀不过！ 张铁汉一伸手，将牛小二搡了个四脚朝天。 老乌鸦站在一旁哈哈大笑。牛小二却笑得很勉强，甚至难看。他气呼呼地说，铁汉哥，你的路边店被盗了，关我屁事。冲我发个什么火气，以为你力气大打得赢是不是？ 张铁汉说我要让你赔，还有我小伢的医药费也要你赔，是你这个龌龊东西拉我去押宝的。   牛小二不服，说 你老婆回来了，要不要我帮你跪洗衣板呢？说得这么好听？ 牛小二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天不忧，地不忧，还怕你张铁汉？他立即从地下爬起来，一边拍屁股，一边说，呸 呸，羞呀 羞呀，是我拉你去的，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要脸哩。 站在旁边的老乌鸦听得莫名其妙，不好插嘴，只好由他们吵去，因为有事要做就转身走了。 张铁汉的父亲德荣大叔牵着一头水牯牛经过路边店，看见铁汉跟牛小二在争吵，站住脚吼一声说，铁汉，你为么事一清早就与牛小二吵得个么汹，嗯？ 牛小二赶忙跑到德荣叔身边指着铁汉说：你叫他自个说，自个说。 铁汉不吭声，只抽烟。牛小二接着说，德荣叔，铁汉的店昨夜被盗了，不与我相干的事，可他拉着我不让我走，还要我赔，你说他是不是蛮横不讲理。 德荣大叔吓了一跳，赶忙走过去一瞄，果然店里像是出事了，立即火了。他指着儿子大发脾气：铁汉，你这狗东西，你的店叫强盗偷成这个样子，还不快点去公安局派出所报案，还在这里吵什么呢？牛小二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市委书记的小桥车他都敢拦的人，你敢吗？再说你店被盗了，怪牛小二屁事？未必是他偷去了？还是他把强盗引来了？ 牛小二见德荣叔发儿子的脾气还把他捎带着不高兴，但又不敢同上辈顶嘴，而且，牛小二听德荣叔一说还紧张起来了，非常害怕张铁汉真到公安局派出所去报案，一旦警察来了，弄明白是因为“押宝”造成的被盗，那么就会闹得所有的人要倒霉，就会怪牛小二、恨牛小二。 牛小二知道事情不妙，厚着脸皮求到铁汉面前低音说，铁汉哥，报不得案，警察来了，就麻烦了啵，提起葫芦根又动 。派出所还不把参加押宝的人一个个都捉去罚款，弄不好还真有人坐牢，到时候所有“押宝”的人都要恨我们两人。铁汉哥，你好好想一下，看我说的对不对呢？ 德荣叔不明白牛小二么样同儿子又好起来了，说起了悄悄话。他弄得心里烦。一烦就又吼起来了：牛小二，你这狗东西，搞么名堂哩，说话还怕我老子听到了啊？ 牛小二勉强笑了一下，说大叔，您放心，我没说么事，只是叫铁汉哥快点把店收拾一下，别耽搁了生意。 德荣叔一听火气又来了，冲着牛小二吼： 狗屁胡说，公安局的人还没来，收拾么家伙，你这不是成心捣蛋嘛。铁汉，你这娘卖的别听他瞎说，快点走啊，还站着做什么呢？               铁汉没法开口明说，只好意味深长的叫了一声 爸……… 德荣叔从儿子的叫声中，感受到儿子不想听他指挥,不想去报警,就更火了。我早就看出你这两个王八蛋心里有鬼，不敢明说；好哇，你这个娘买的不去报案，我老子去。 张铁汉一下子慌了，脸也红了，又悠长地喊了二声 爸——爸—— 想让父亲从他的喊声中意识到自己的难处。 德荣叔不高兴。他听得懂儿子喊声中的鬼名堂，就故意说 铁汉，你这狗日的喊么事喊，你不去派出所报案，我老子替你去报案还不中啊! 德荣叔把牛系在路边店旁边的小树上，就风风火火地到我们山上派出所报案来了。 铁汉和牛小二拉都拉不住！

谷未黄

                   （3）

    桂花桥是个小村，在山的深处，从路边店往里走，大约七八百米路程。桂花桥除村庄门前是一溜有水的垄田外，另三面都是山。而且山高林密，桂树婆娑，楠竹丰茂。虽说地名叫桂花桥，实则只是一个直径不足30米的小石拱桥，座落在一条溪水如练的小溪上，看得出是一个很古老的地名。桂花桥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富于“悠然见南山”的田园意境。因为偏僻，在这里押宝，不易走漏风声；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即人去场空！

张铁汉和牛小二两人一前一后，连走带小跑，仅几分钟功夫就到了，扎进人堆里去了。张铁汉一声乐呵，连说带笑的大嚷：啊嗬嗬，你们“押宝”都不约我一下，看不起我哇？

人堆里不知是谁冲张铁汉嚷了一声，说约么事约？你一天到黑忙了田地，忙生意，哪有闲功夫搞这名堂哩！

庄家臭皮蛋听见叫，也昂起头来冲张铁汉说，张铁汉你要来就来，莫嚷莫嚷，你以为“押宝”麻光荣啊！把派出所嚷来了，大家就搞求不成了，弄不好还要罚款、坐班房，你晓不晓得啊？

张铁汉原本只想看看热闹，不打算动手的，听大黑这么一说，加之荷包里还有几个钱，劲头猛地就升起来了。他一边掏钱，一边叫嚷： 臭皮蛋，你说得对喽，不嚷不嚷，我押！我押！

此时，他早已把老婆说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张铁汉这一动真，就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没完全过足 瘾，却已是星移斗转，几个小时就不知不觉的溜过去了，身上的钱输光了，还找别人借几百元输了。输了就输了吧，可是他还不想走，还想扳本呢，但又没人借钱他。他就只好在人堆里不停地叫嚷，直到深夜两点来钟，他才猛然记起守店和接小孩的事，便本能地失声叫了起来：糟了！糟了！接着就慌急赶忙地往店里跑。弄得大伙像林中的惊雀，惶然四顾。可是他已经回来晚了，路边店早已出事了。

深夜一点多钟的时候，几个小偷前来光顾过，把店里的一些好烟好酒以及锁在小桌抽屉里的几百元钱都偷走了。剩下的是些读一、二年级孩子的铅笔、写字本、泡泡糖，儿童玩具；再就是清明节挂山用的纸钱、牙膏牙刷、洗衣粉等物。而且店内所有的东西被翻得东倒西歪，连床铺板都搬动了，被窝被絮扔得满地皆是，一片狼藉。张铁汉一看立即傻了眼，骂牛小二狗日的不该约他去桂花桥“押宝”，害得他连输带偷损失一二千元。更槽的是，小伢因为没人接，在回家路上，遇到一只野狗的惊吓，连摔几跤，嘴巴摔出血了，小脸也碰破皮了。

谷未黄

（2）

晚上7点多种。张铁汉半躺在店内床铺上看电视，电视中播放的是《乡村爱情》，张铁汉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哈哈笑声。张铁汉的笑声被村里过路的牛小二听见了。

牛小二就隔着墙，在外面喊：铁汉哥，今夜是你在守店呀？

张铁汉没有听见，仍然跟着电视在嘻嘻哈哈地笑。牛小二等候了一下，见店里没有开门的动静，就伸手拍门。一边拍一边喊 ：铁汉哥，把门打开，我要买东西呀。

铁汉这才听清是牛小二在喊 ，一翘腿赶忙从床铺上下来，把门拉开一条缝，问买什么东西。

牛小二本来不打算买东西的，为了把戏做真，就说拿一包烟吧。拿了烟，牛小二又神密地把嘴巴凑到张铁汉耳边说：铁汉哥，桂花桥今晚一伙人在押宝，我俩一块儿去玩几盘吧？

“押宝”，就是摇骰子赌钱。铁汉是个顶喜欢赶纳吓的人。听牛小二一说赶忙就问牛小二是哪个做庄？

牛小二说是臭皮蛋做庄。臭皮蛋的真名叫大黑。

张铁汉说又是臭皮蛋做庄？他胆子还不小呢！去年“押宝”，派出所罚过他款的，还警告过他。

牛小二说大黑说他不怕，他说警告就警告，罚款就罚款，算个鸟啊！

张铁汉说我今夜去不成，我要守店，晚上9点钟我还要去学校接小孩。

牛小二说这店又不是蛮多东西，怕么事哩？

张铁汉说你说得蛮轻巧呢，再不值钱，也要值好几千元的东西。

牛小二说那就把店门锁了，耽搁一下，玩几个回合就转，不要紧呗。

张铁汉说牛小二，看不出你口气蛮大的，好象你蛮有钱一样呢！

张铁汉的嘴巴虽然是这样说，心早就痒了起来，就是想去赶这种热闹，即使他不参加押宝，专门帮人家凑个威，叫嚷几句，也是快活的。但他还是说店里没人，就怕强盗。一旦强盗偷了，你玉梅嫂还不真要我跪洗衣板呀，她临走时都说了的，还说要找我拼命。

牛小二嘿嘿一笑，说跪就跪呗，那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跟人家老婆下跪，怕丢人。

铁汉说你这狗东西，一天到晚就会说这种邪话！

牛小二一笑，说正好玉梅嫂今晚不在家，要是她在家你想去都去不成啵。再说强盗又不是等在这里，你前脚一走，他后脚就来偷，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我就不信。

张铁汉终于抵挡不住牛小二的诱惑，哈哈一笑，说是咯，牛小二你说的对，哪有这么巧的事哩，走，我跟你一起去打个转身，马上就回来接小孩。

铁汉搓搓手，屁股一拍，嘻嘻哈哈地锁上店门，就跟着牛小二走了，毫不犹豫，大步流星。

谷未黄

我帮老兄贴在一起，便于大家阅读。不然会像落叶一样消失。

胡子彪

辖区有案                           

                          （中篇小说）特捕                          

                             （1）

一早晨来派出所报案的人，是张铁汉的父亲张老汉。

张老汉说儿子家的小商品店被盗了，东西都偷光了。老头子说得很急，很生气。说店被盗了儿子还跟没事一样，连案子都不想来报一下，他气得不行了，所以才急急忙忙跑到我们山上派出所来的。但张老汉没有料到，他报案之后反给儿子惹了不少麻烦。儿子不报案是另有缘因的，这原因就是与“押宝”有关，但老汉不知道......

张铁汉家的小商品店开在村头路边桂花树下。头天下午三点钟，张铁汉的爱人李玉梅在小店忙活时，接到娘家托人捎过来的口信：说她父亲病了，要她回去一趟。遇到这种事情李玉梅不敢马虎。但李玉梅把店看得重，临走时，她想嘱咐铁汉一下，要他把店照看好，不能出事。

    当时正是收割完晚稻谷的日子，张铁汉在村庄不远处的畈上耕田。他30几岁，身板结实，性格豪爽，爱逗爱闹，说话嘻嘻哈哈，一天到晚是个乐呵呵不知愁滋味的人。此时他一边耕田,一边唱着顺口胡编的山歌：

对面的女子穿一身花哩，

犁田的大哥你不要叽叽喳喳哩？

哥想跟你说句悄悄话哩，

你是黄鼠狼不安好心哩！

上山的妹子去做么事哩？

妹子上山去摘花哩。

摘花回来送一朵哥哩，

黑乌鸦的头上也想插花哩？

猛一抬头，发现前边田洼上有个穿花衣的人向他走来了，他好奇地瞄着。一直等这人走到近前，他才明白是自个老婆李玉梅。他嬉皮笑脸地问：玉梅，你跑到畈上来做么事哩？啊哟，你还穿的蛮新蛮漂亮哩，准备走人家啊？

李玉梅说铁汉，我有要紧事，是专门来畈上告诉你的，我要马上回娘家去。张铁汉说，你走得个么急，到底是什么好事罗！玉梅说，是云泉叔在街上卖菜，碰到了我娘家人带信过来，说我老爸病了，要我马上回去一趟！

张铁汉啊了一声说，那你就快去呗，还有二个小时，天就黑了。要是你爸病情不很重，你明天就回来，家里忙，我也没人做饭。要不要我用摩托车送你？

玉梅说不必哩，都是山路，上上下下纽纽逆逆，翻了车还去多的了，我自个去吧。

张铁汉说好，好，有么事那你就快点说吧。

玉梅说，我就是放心不下路边店的事情哩，你一定要把店照看好啊，晚上就在店里睡，一脚都不能离开，出不得事的，小伢读书的费用每月得几百块钱就靠这个小店。还有更紧要的事情，晚上9点钟记得到学校去接阳阳。阳阳是他门的小孩，13岁，在中学读书，老师要他在校上夜自习。

张铁汉说我照你说的做，莫说了，放心去吧。

可是，当天夜里还是出事了！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