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人发帖【大悟渔歌子的《母亲与酱》

杨修华

感人的文字。

山夫子

[原创]母亲与酱   Post By：2012-9-10 17:00:00 [只看该作者]
         作者：渔歌子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2006527222418734.jpg

                        
       昨日无意中看到吴冠中画的酱园，并附上这幅作品的来源以及当地酱的做法，勾起我想起小时候母亲晒酱的情景，虽然久远，却历历在目，无比的清晰，亲切。
       那时侯无论是精神生活还是物质生活，都相对贫乏，家家晒酱不是像现在用来作调料调味用，而是为了在漫长的冬季好有下饭菜，酱的制作过程是很繁琐的，也是每家每户的主妇必备的功课，为了晒一坛好酱，主妇们对选时选料有颇多的讲究。

       晒酱一般选在，中稻即将扬花的时候，也就是天气最热最闷的时候，大中午大老爷们一般抽个旱烟，打个盹，母亲站在门口，手搭凉棚看看天，自言自语的说：这几天估计没雨，赶紧晒点酱，这边说着，那边就分派我和哥哥做事，母亲把锅洗了又洗，为的是锅里不能有油，哥哥趴在灶膛把火烧得旺旺的，我负责把黄豆里面的石头和有虫眼坏豆子挑出来。等水烧开后，把择干净洗好的黄豆放进锅里煮熟，煮好的黄豆摊在簸箕里面，母亲用筷子一点一点的拨匀，母亲说，省得发酵的时候发得不匀，接着母亲会带着我们兄妹俩，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去砍黄蒿，母亲常常是一边砍黄蒿，一边叹息：七十岁的老头砍黄蒿，一日不死要柴烧。当时我们并不懂母亲这句话的意思，和哥哥在一旁傻乎乎呵呵大笑，现在想来，母亲那时候真的很累，说这句只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黄蒿砍回来后，母亲一层一层的码在簸箕里面的黄豆上面，这样黄豆在发酵的时候，不至于发霉长虫子，虽然天气炎热，黄豆发酵还是要几天的，小时候我们淘气，一日掀开黄蒿看三十回，母亲常是笑吟吟的愠怒，哄着我们去午睡，她坐在放黄豆的房门口眯着眼睛纳鞋底。我和哥哥躺在床上假寐，母亲以为我们睡着了，起身拿起筷子掀开黄蒿，小心翼翼的扒拉着已经慢慢发酵的黄豆，我和哥哥迫不及待的光着脚丫子跑过来急急得问：什么时候可以晒酱呀？

       终于某日趁着母亲不注意，蹑手蹑脚的偷偷掀开黄蒿，发现黄豆已经长出长长的白毛和绿毛，绿毛是因为黄蒿的叶子染色的，大声的呼喊母亲，黄豆发酵好了。母亲放下手上的其他活计，烧上满满一大锅水，水开后，先把晒酱的大瓦盆洗得干干净净，放在太阳底下晾着，接着母亲又把装酱的坛子也洗好一并放在太阳底下晾着，剩下的开水，母亲说凉好了好用，趁着中间的空档，母亲带着我和哥哥扛着两个长条板凳，往离家最近的水稻田走去，长条板凳放在田埂上固定好，不能摇摇晃晃，母亲在长条板凳上放好晒酱的大瓦盆，娘儿三个扛呀背呀倒着走顺着走把装着黄豆的簸箕运到田埂上，母亲跪在田埂上，用手把黏在一起的黄豆细细掰开，免得晒出来的酱一坨一坨的，开水这时候已经凉了，母亲不让我和哥哥插手，只是让跟在提着一大桶水，身体倾斜母亲的身后。母亲缓缓的把凉开水倒进瓦盆，之后放进发酵好的黄豆。整个过程母亲的神态是专注的，虔诚的，还有喜悦。

        夏天虫子多，为了不让虫子飞进酱里，母亲还在酱盆的旁边，放一个装着清水的盆子，到了晚上，还需要点一盏煤油灯，各种蛾子都会前仆后继的朝着灯光扑过去，早上就会发现清水盆面上，飘着厚厚的各类飞虫的尸体，每天晚上去田埂上送煤油灯和早上取回煤油灯及换水，一般都是我和哥哥的工作，由于日渐浓郁的酱香，我们每天积极准时的干着这个事情心情总是极好。每次天黑送煤油灯去田埂，我总是贪婪的大口呼吸着，田野里萤火虫翩翩起舞，稻穗开始飘香，小青草淡淡的甜味扑面而来.早上踏着露水，迎着晨曦，去取回煤油灯，换好清水，看着飞虫的尸体，对飞蛾扑火这一词有着痛彻的感悟和不惑。

        遇上下雨天，母亲会急急忙忙的找出家里的一个大大的斗笠，指挥哥哥：快一点，你跑得快，赶紧去把酱盆子盖上，淋雨了酱会坏的。有时候下连阴雨，母亲急坏了，走进走去的念叨，酱闷坏咋办？趁着雨老天爷休息的空档，母亲风一般的冲过去把斗笠揭开，让酱透透气。

       稻穗慢慢低了头，母亲的酱也越来越香，馋嘴的我们总是背着母亲，偷偷的尝一口，虽然只是用筷子蘸了一点点，我们总是啧啧的啧出声音，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够准确表达出来的赞美了。母亲总是叮嘱我们不要偷嘴，并不是怕我们吃了，而是怕酱没晒好，我们留下的口水多了影响酱的味道。不过这些都是我们后来才明白的。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男人们忙着收割稻谷，金灿灿的稻谷笑弯了腰，田埂上酱已经晒好了，浓浓的酱香远远都能闻到，母亲笑眯眯的趁着空档，带着我和哥哥收酱了。母亲一勺一勺的往酱坛子里装，装到九分满，用晒干的笋衣摊平封上坛口，系上母亲早已搓好的麻绳。母亲不让我和哥哥搬，硬是一个人把大大小小的酱坛子一个一个的搬回家，放在供桌底下。当然这天晚上的晚饭，母亲肯定会在饭桌上，放一小碗装得满满的酱，我和哥哥蘸着酱吃个肚儿滚圆，临了放下碗的时候，还要从饭锅里选一块锅巴，拿起瓷勺，细心的在锅巴上面涂一层酱汁，然后用湿毛巾包着，捏一个饭团，心满意足的边吃边：啧啧啧......

       母亲终归上了年纪，村里人也不再晒酱了，超市里琳琅满目的各色酱让大家有了更多的选择，而我们味蕾因为有了记忆，依然会怀念母亲晒的酱。

水哪边是山

写得蛮好，简繁得当，干净利落，文字功底扎实。

山夫子

杨修华 发表于 2012-9-12 08:21
感人的文字。

谢谢了！

山夫子

水哪边是山 发表于 2012-9-12 10:04
写得蛮好，简繁得当，干净利落，文字功底扎实。

我替朋友说声谢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