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子！鸭子！

甄小咚瓜

一只鸭子，一身绅士样的打扮，迈着八字步向我这边走了过来，他的手杖敲击着地砖砰砰砰的响。他的样貌于他身上的那身装扮却不怎么相符，细长眉毛和他那滴溜转的小眼睛长的几乎挤在了一起，鼻孔朝外嵌在屎黄色的嘴巴上。

我看了他一眼就赶紧把眼睛挪开了。

这位先生，你怎么也敢走出家门，你这样一幅尊荣走到街上不怕被人笑死吗？哼哼！我劝你还是快点回家去吧！你真是一个异类。”鸭子说完之后，用傲慢的眼神盯住我的脸，我却连大气也不敢出，脸上火辣辣的，好像烧着的木炭。我盯着地上的一块青灰色石砖，好像那块石砖是能够缓解我的窘态的一剂良药。

“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难道你哑巴了？我真怀疑我是不是在看恐怖片，还是恐怖片看多了，竟和你说了那么多，我真受不了。你看你的嘴巴，怎么长成那个样，好像是屁股炸开了一个洞。眼睛也太大了，怎么看怎么像个贼的眼睛。你再看看我的嘴巴，亮丽的黄色，扁平的，轮廓线条优美，你真是一无是处。我也不揶揄你了，你赶紧绕道回家吧！别再被谁碰上，免得又是一阵讥讽。我真同情你，小伙子，再见吧！祝你好运

“我，我们不是一类的。”我张着嘴巴想继续说下去，但是鸭子的手杖敲击地砖的声音已经离我远了。我想他没有听见我说的什么，因为那一句话我几乎是在心里面说的，有没有发出声音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看到鸭子走得远了，只能够看到模模糊糊的身影的时候，我朝着刚才我盯着的那块地转狠狠的踩了一脚。

我折回身开始往回走，心里面极度郁闷。刚才我一路走来，觉得路旁的灌木丛被花卉师傅修剪成了各种各样动物的形状，真是可爱极了，这会儿再看上去那些灌木一点儿生机都没有，灰头灰脸的，密麻的枝叶间挂满了各色的塑料袋，但那不是艺术佳作。城市发展了，经济发达了，人口迅速膨胀，文明却好像是走到了穷途末路，那些垃圾就是刺眼的讽刺。

回家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之后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会忘记，明天和今天可不一样，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愿明天别再让我遇见那只可恶的鸭子。不知不觉间我的心情没有刚刚那么难过了，嘴里面哼起了曲子，打起了响指。嘴里面念叨着：“丑小鸭怎么就变成了美丽的白天鹅呢？”。

“嗨！这位老弟恕我冒昧向你打个招呼，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的雅兴。”一只灰色的鸭子迎着我的面给我说。

灰色的鸭子，个头不太高，长得滚圆，屁股大的异常，一双眼睛贼溜溜的扫视着。我看到他头顶上几支乍起的毛，想说点什么，但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嗯！”了一下算作回答了。

我心里面在琢磨我使用“贼溜溜”这三个字来形容他的眼睛是不是有些不太恰当，对于初次见面的就这样想总归是不好的，但是那个时候的我仅仅想到就只有这个词语。

“今天天气很棒，是个游泳的好天气。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去游泳吧！我真是迫不及待了！不知道你会不会游泳，游的怎么样？我可是一个行中高手，哪怕你一点不通，我给你指点两下子，你也就会很快得到别人的称赞，会有人这样说：‘这小子真不错！相当聪明一会儿就学会了游泳！’。可是谁哪又会知道，是我给你指点了两下子。”灰色鸭子颇自负的说了一大通，由于说的时候情绪相当激动，呱啦呱啦有些语句我没有听清楚。

我辜辜然的耸了一下肩，然后说：“我有点累了，要回家休息，但是我依然感谢你的盛情。”

灰色鸭子听到我这样说，好像惊呆了，定定的看着我，然后砸吧着嘴巴说：“那好吧！不过这是你的损失，不关我的什么。但是，但是我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想法，想劝告你，你的腿脚走起路来真是难看，你要适时地纠正一下。你看我走起路来像不像一个绅士。走路的时候要昂首挺胸，迈着八字步。不过我觉得你的脚有问题，太肥太大，谁的脚要是长成你的这样岂不羞愧死，太难看了，简直不能够说那是脚，只有传说中的怪物才会长着这样的东西吧！可能我说的话太多了，再见，可怜的人！”

灰色鸭子似乎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完了，扭头就走，但是很快他又回过头来说：“原谅我的直言不讳吧！我只是觉得我那样说对你是有好处的。”没有等我说上一句他就匆匆的走了。

我满腹委屈，眼眶里盈满了泪水，但是我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我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的说：“我不会游泳，是一只旱鸭子，拥有着又肥又大的脚的旱鸭子……但是这个城市里，哪还有没被污染的河流？”。

我神情低落，耷拉着头沿着噪杂的梧桐街道继续往回走，我在想大概没有谁比我心里面更感到难过的啦！我接连碰上两只鸭子。

“先生！先生！走路怎么低着头呢？大街上车来车往的，你也不怕遭了横祸。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好几起惨重的车祸，报纸上媒体天天报道。我亲眼所见的，上上个月，就在这条街上一只斑点狗被碾死了，脑浆洒的到处都是。我从车旁经过的时候，闻到浓烈的酒气，但是没有一个人走出来为那一只可怜的狗讨个说法。你走路的时候可要当心了，这个社会乱的已经无可救药了，有时候就算你遵守规矩也会被横祸惹上，别人并不拿你的小命当回事。”一只母鸭子怪声怪气的敲着我的头说。

我诚惶诚恐的向他做了个揖，垂头丧气的说“我对自己的脚很不满意，你觉得我的脚怎么样，对于我这么瘦弱的身体却长有这么一双又肥又大的脚是不是很不合适？我真是懊丧极了！”

“我真不知道是谁给你瞎说的，但是我觉得他说错了，不雅观的应该是你的翅膀啊！那是我见过的最丑陋最笨拙的翅膀，你的翅膀能够帮助你飞离地面吗？我想是不能够的，我虽然飞的不是很高，但是情况紧急的时候我拼命的挥动翅膀还是能够飞到有树梢那么高的。你别看我年纪大了，我现在还能够飞到苹果树上去。”

“飞到苹果树上去？”我惊讶的问。

“那当然！”母鸭子自信的说。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懊恼的握紧了右手。抢白道：“我的是一双手，能够做许多你不能做的事情，例如拥抱，你知道拥抱对于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母鸭子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我知道拥抱有多么的重要，但你永远也体会不了飞翔的那种惬意，不会飞翔就永远的得不到真正的自由，挣脱大地的那种自由。”

我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在接受父亲的批评，佝偻着头。地面上的枯黄的树叶，在风的挑拨下疯狂的跳着舞蹈，没有节律，糟糕的舞蹈，而那扬起的尘土是它最忠诚热烈的观众了。

“再见吧！年轻人，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我，我，我……再见！”话到了喉咙口好像突然变成了石头堵在了那里，憋得我的脸通红。母鸭子走远了，我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估计那时候看我的脸很吓人。 “鸭子能够飞到苹果树上，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但是鸭子怎么能够和雄鹰媲美呢？我看到过一只雄鹰几乎是穿梭在云彩里，那才叫真正的飞翔呢！鸭子也只能够是鸭子，干一些鸭子力所能及的事罢了！”我喃喃自语的说。

过了一刻钟我到了家，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待到我的内心里渐渐地平静下来的时候，来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己也把自己吓了一跳。胡髭拉茬的，干巴巴的头发乱成了一窝草，眼眶浮肿，眼睛里面布满血丝，就连五官中最拿的出手的高挑的鼻子也无精打采的塌陷了。靠近下巴的衬衫的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了，露出了黑色的线头。衬衫领子也因为刚洗过而没有熨烫而皱巴巴的。往日脸上的笑容像幽灵一样隐身了。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的工作上生活上遇到了一些我以前从未遇到的槽糕情况，使我变成了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的一个人。鸭子们说的一些话是有道理的，在我最糟糕的人生阶段给了我醍醐灌顶的一些提示，我想我应该感激他们。

窗外的夜色无声垂落，夜把一切都笼罩的模模糊糊的，尽管月亮在树梢上玩耍了一会儿，但那一点亮光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怎么能够照亮我要摸索着走下去的人生呢？

冬之语

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