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茶边恋1

九条命

边茶边恋

长江中游，顺流而上，湖北秭归，坝上库首第一县，茅坪，江南小镇，长岭，山水之村，又名群峰，又名望江观，相传几多年前，村中有一块高地，高地上建有道观，因为站在道观上，可以看到滚滚长江东流水，所以取名望江观，然那道观，我们这些晚辈，大多只是听说，未曾见过，见过的是高地，是茶树。

几多年前，那高地四周就有不少茶树了，近些年，已经是茶树的长江黄河，是茶园的大海大洋了。

登高环视，到处都是茶树，到了春天，新茶吐翠捧芽，一大片，一大片，又一大片，蔚为可观，也颇叫人欣喜，心痒痒不已，手痒痒不已。

从高地上下来，一幢幢小洋楼拔地而起，最右边，有一个颇具规模的茶叶加工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斗大的五角星，紧接着，“三峡茶厂”的牌子颇为引人注目，那会儿，茶厂里安安静静，向前，一条宽阔平坦的柏油路蜿蜒前行，一路之上，除了莽莽苍苍的树林就是郁郁葱葱的茶园了，春茶刚刚苏醒，出芽不多，时不时，也会看到几个采茶人，老人，孩子，中年妇女，或者新媳妇小姑娘，提着小竹篮，走走停停，采采歇歇，说说笑笑，大约走一刻钟，来到一座小山脚下，那山要是高空俯瞰，恰似一个羊头，故称羊儿头，那个女孩子，那个叫杜茶茶的女孩子，她就住在那座山上的某个地方，一个遥不可及又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是天堂。

眼圈儿红了，揉一揉，泪珠儿落了，擦一擦。

怅然若梦，继续前行，步伐不再那么欢快了，两三分钟以后，站在山谷里，扯着嗓子喊一声——杜茶茶，你在哪里？那么，就能听到七八声“杜茶茶你在哪里”，那个地儿很神奇，也很有趣，我戏称“八音神仙谷”。

天边，“杜茶茶你在哪里”的回音还在鸣响回荡，恋恋不舍地离开八音神仙谷，大约七八分钟，走过三两户人家，走过一个小卖部，再走过一户房门紧闭的人家，这就来到了四岔路交叉处。

站在路口，向上，通往旧时的小学校，望江观小学，后改名叫长岭小学，如今的茶叶加工厂，老板频频更换，茶厂的名字也就常常新鲜，向右，步行半小时，就能到达磨刀溪水库，三面环山，一面筑坝，水波荡漾，游鱼成群结队，你追我赶，坝下，片片田野，片片茶园，半山腰，稀稀落落几户人家，向左，驱车，穿林而过，眉眼里，一片片茶园一掠而过，半小时到达小县城，热闹喧哗，虽不及大城市繁华，倒也小城故事多，向下，也就是我们刚刚去过的地方，望江观了。

站在四岔路路口，我的思绪像秋风中的蒲公英，更像春天里的茶香，飘得到处都是。

不经意间，凝神回眸，冷不丁，耳朵眼还飘进了一些叮叮当当的铃铛响，心下一沉，眼圈微红，眶里有泪。

那个女孩子早就不在了，那条狗也不在了，唯有那些叮叮当当的铃铛响还在，日里夜里响彻深山，回音鸣响在心底深处。

那是别个人家的狗。

那是别个世界的铃铛响。

那是别个人家的女孩子。

那是别个遥远的梦。

蓝天蔚蔚，白云悠悠，一条小溪潺潺流淌，成行的茶树，绿树成行，成片的茶园，幡然若画，那个遥远的茶乡姑娘茶茶，杜茶茶，她曾经就生长在这个地方。

环顾四周，高山座座，巍峨挺拔，常年云遮雾绕，放眼望去，一座山壁立千仞，好像要倒下来了，山谷中，流水淙淙，若是雨季，流水轰隆，自成瀑布，蔚为壮观，山脚下，白的点点，片片，若隐若现，那是茶农的房屋，是塑料棚，绿的点点，片片，似有若无，那是树林，是竹园，是茶园，一条宽约两三米的公路盘山而绕，如果说它是一根带子，那么，茶农小屋就是串在上面的一颗颗珍珠，稀稀拉拉，错然无序。

顺着带子公路蜿蜒而行，山势越来越陡峭，公路反倒越来越平坦，路边，小溪潺潺流淌，溪水叮咚作响，乱石堆中，一棵参天大树耸入云天，树干三两个人合抱都抱不过来，那树没名，枝繁叶茂，晴天是遮阴的一把天然大伞，茶农们采茶累了，或者是太阳太大了，都喜欢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聚到底下，谈天说地，几说几不说，就会提及茶茶姑娘，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雨天是挡雨的一把好伞，采茶时节，下了大雨，茶农们来不及跑回家，就三三两两到树底下躲雨，聊天瞎侃，有意无意间，他们也会提及茶茶姑娘，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

大树不远处有户人家，小杜家，这人家早些年，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女儿，一只大狗，几亩薄田，日子虽然清苦，倒也其乐融融，后来，小杜变成了老杜，那一年，女儿十五六岁，撒手走了，田地退耕还林，不再种植水稻小麦玉米，除了一点点菜地种上蔬菜瓜果，全部种上了茶树，采下来的茶叶卖给茶叶加工厂，得了钞票，买粮食过生活，日子反倒好起来了，而且，他还有了一个胖乎乎的儿子，一个梦寐以求的儿子，真是个奇迹。

或许，是托女儿茶茶的福呢，杜茶茶，真是个好名字，要是她还在人间，没有云游天堂，那该多好啊。

或许，冥冥之中，小杜就有预感，要不然，当初给女儿取名字，怎么就想到茶茶呢，那时候，地里主要种植庄稼农作物，自给自足，温饱生活，茶树嘛，倒也有，但是不多，也就几棵而已，而且多在田埂边上，这里一棵，那里一棵，主要是自己采摘，自己炒制新茶，自家享用，不会拿去卖钱，再说那时候，村里也没茶叶加工厂，有好茶也没地儿卖去，执行人却多是女儿杜茶茶，那会儿，我家也有少许茶叶树，稀稀拉拉几棵，大多长在田埂边上，和杜茶茶家一样，也是自采自炒自用，只不过执行人多是我母亲，反正我是很少采茶的，多半是上山砍柴禾，或者打猪草，我手大，干不了细活儿，母亲说采茶是细活儿，男人做不了，我父亲更是不屑于采茶，男子汉，大丈夫，采什么茶呀，但是他倒是喝茶，而且颇有些喜欢。

说起采茶，那会儿，主要是女孩儿杜茶茶在茶树间穿梭往来，一只大狗这里闻闻，那里嗅嗅，这里跑跑，那里跳跳，间或叫叫，小孩子嘛，一边玩耍一边十指尖尖采茶忙，倒也有趣儿，加上那狗时不时地捣乱，铃儿响叮当，脆生生的，倒也有意思，不寂寞，时不时，兴致上来了，她还哼上几个茶歌，杨钰莹唱的，歌星是甜甜的姐儿，茶茶是甜甜的妹儿，妹儿的瓜子脸蛋儿长得好看，身段儿苗条，声音也甜美，总是惹得放牛娃砍柴郎心猿意马，浮想联翩，那年月，大人是不屑于采茶的，他们得伺候庄稼，伺候好了，一家人吃饱穿暖，伺候不好，一家人可就得挨饿受冻了，庄稼是土地的命，土地是他们的命，命当然得好好伺候了。

何泽勋

家乡毛坝的茶叶也很是有名，茶园青青的时候，是我们摄影的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