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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听 胡中山
龟山西北山麓的月湖,卧在夕阳余晖里,彷佛一轮硕大的耳朵,静静地聆听秋风絮曲。从琴台音乐厅拾级而下,条木铺设的小道蜿蜒伸向湖中。碧绿而茂密的荷叶,漫过游人的腰际,那婆娑的姿态,亦如闻风而动的耳朵。
九月八日黄昏,因为去听一场心仪已久的交响乐音乐会,途中邂逅这样的美景,一下子给了我一种启示:武汉是一个善于倾听的城市。
这样的感悟,是源于音乐之于武汉有着历史与现实的交集。
这场“莫扎特之夜”交响音乐会,由奥地利萨尔茨堡国立交响乐团的音乐家们演奏。萨尔茨堡小城风景秀丽,历史上出了两名世界顶级音乐大师,一位是具有欧洲音乐总监之称的指挥家卡拉扬,一位是天才音乐家莫扎特。在这里,一年一度的萨尔茨堡国际音乐节闻名世界。
有意思的是,来自阿尔卑斯山麓萨尔茨堡的音乐家把高雅的音乐,送到了长江之滨的武汉。武汉在历史上,偏偏就因为有一个樵夫钟子期擅听,而留下了千古佳话。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晋国上大夫俞伯牙是位著名的琴师,当他途经武汉闲暇鼓琴抒怀时,正好遇到了善听的汉阳樵夫,当那美妙的音符牵着手从古琴的弦上走出时,钟子期每每必得其所念。伯牙鼓琴而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少顷之间,而志在流水,钟子期又曰:“善哉乎鼓琴,洋洋乎若江河。” 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生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
俞伯牙与钟子期一曲“高山流水”成知音,在中国是一个妇孺皆知的美谈。《高山》与《流水》分为两首独立的琴曲。其中管平湖先生演奏的《流水》曾被录入美国太空探测器“旅行者一号”的金唱片,并于1977年8月22日发射到太空,向茫茫宇宙寻找人类的“知音”。我的手机里,就下载了我国著名古琴演奏家——武汉音乐学院丁承运教授所演奏的这支“流水”的视频。
我一直以为,在所有的艺术门类里,音乐是离我们的心灵最近的,它对待一切人都是平等的,就像认识真理,是不分贵贱的心灵一样。音乐也是一切艺术门类里,最具有哲学意味的。贝多芬曾说过:“音乐是比一切智慧、哲学具有更高启示的。”他还说:空气的颤动,是上帝在向人类说话。擅听,是一种智慧的显示。古代中国人把耳聋称之为失聪,应该是别有深意的。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武汉枕着汉江优雅清澈的浪声,枕着长江雄浑壮阔的涛声入梦,山水的灵气,赠予了这一方土地上的风物以特有的秉性——倾听。
倾听,是一种美的生活姿态。一个人如果擅于倾听,他一定是走在聪慧的途径中。庄子说,有人籁、地籁与天籁。我想,能从音乐中感悟美好情感的、能从音乐中吸取生活智慧的、能从音乐中凝聚生命力量的、能从音乐中遥望精神家园的,这便大抵完成了孔子所说的“人成于乐”的人格使命了吧。
2012年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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