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草月儿 于 2012-9-22 23:17 编辑
□王荫琴
自从十余年前被病魔掠走听力和足力，就逐渐疏远了太阳也淡忘了月亮。
今年中秋决心把自己从心的皱折里拽出来，“实打实地看一看月亮”。
天尚薄暮，便静静地坐在阳台上，迎候久违的皎皎圆月。
我家楼房的西侧紧挨着一座纵向的楼房，迎面威风凛凛排开一横列楼房，东头的楼房稍远循了近大远小的原理威势略减，天空便切成左窄右宽的“线段”。
瓦灰色的天空似乎拧不出一点儿蓝意来，冰清玉洁的月亮身居其间恐怕不甚惬意吧。
月亮一直没露脸，大约正在高楼的丛林中跋涉。而暴唳的疼痛再次噬咬我的左髋骨，于是艰难起身，暂且回房躺一躺。
晚上九点，再至阳台，噢！月亮出来了，可那是月亮么？那一溜儿阳台上的防盗网和晾衣架交织成大而稠密的网，网中的月亮似在苦苦挣扎。又或者郁郁网中的倒是我吧，而睿智的月亮正从旷远的天际关切地望着我呢。
夜色渐浓，月亮终于登上高邈的瓦灰色“线段”，仿佛还在喘气儿。恍惚间，忽然觉得月亮像一尾湖泊（决非古人笔下的小潭）里的银鱼儿，隔了一层浩波，清辉稍减了；又或许月中频添琼楼玉宇、月桂果真愈加繁密？但我想终是尘世的烦嚣晦映了你玉的镜面。
你好！月亮，还记得我吗？那个在有水井、有花木的院子里和小伙伴边跑边唱“月亮走我也走，我跟月亮提笆篓……”的小姑娘，那个在纳凉的夏夜，躺在开满粉红花儿的石榴树下，沐着月色和花香，把自己变成美丽的仙女与嫦娥共舞的小女孩。
如今我已头上飞霜，而你依然年轻，只是清瘦了。你可是寂寞？院子跑进了字典，孩子们不再唱那首童谣，他们在家中用鼠标在电脑屏幕上奔跑，小姑娘也不再把自己变成仙女，妈妈用漂亮的衣裳把她打扮成公主，也少有人”举杯邀明月”，人们劲歌热舞纷纷奔那霓红闪烁处。你可是惆怅？高楼的石林越来越稠密、绿树清溪越来越难寻觅。
月亮越升越高，渐渐被楼上的阳台遮住身影，我倚着手杖站起来，把脖子和身体尽量伸长斜出阳台栏杆，终于再晤月亮……
月亮渐渐明亮起来，辉洇得周边的天空一点一点滤去灰滞呈现一派通透清明的玉青色，终于，“线段”变成了一条郁碧的“银河”，惹得瞌睡的星星们也忍不住探出头来。
月色如水静静地倾泻着，润泽着山川河流、青瓦古槐；也清亮了桥梁公路、重重高楼。大地梦见千里潋滟十里芳甸；高楼消隐了冷峻泛着温情的滢光。家家户阳台上的盆栽在月影清风里婆娑起舞，以壁为镜摇曳出朦胧的童年和梦想。
无处不在的月光舒展了凡俗的窘迫，沉寂了白日的喧嚣也拂平了紧皱的眉头，濡画出天地融融物我融融的仙苑梦境。
啊！月亮不寂寞，月亮是慈悲；月亮不惆怅，月亮是智慧。月亮是旷古的玉镜银盘，忠实地见证着沧海桑田，映蕴着来去匆匆或沧桑或稚嫩的面容。月亮是慧眼是亘古的微笑，关注着人间的悲欢离合、烽火炊烟；抚慰着古往今来的忧伤和思念，滋润着永恒的亲情、友情和爱情。
仰望着皎洁明澈的月亮，我泪流满面，泪水是月亮赠我的甘霖，冲走寂寞和沮丧；泪水是献给月亮的心泉，是我的感恩和希冀。
亲近月亮吧！不论是春风得意还是落魄孤寂，只要愿意，她都会清辉悠悠涤去浮躁滤尽沮丧，使心灵怡然栖息。即使居陋室、染沉疴，她也会穿过窗棂透过墙隙盈盈赴邀，赠你一双银翼、赠你一朵拈花笑。
月亮西渐走出了我的视线，耳鸣和腿的疼痛把我从神往中拽回来。但月光如仙乐如琼液依然流漾在头上的天空，流淌在眼前的花木、楼房上也流泛在我的心里。醉了家家户户的门窗,也涤去我的抑郁和惆怅，让宁静和喜悦溢漫心房。
我听见了，听见月亮在歌吟、希望在萌动，也听见人们呼唤绿色的心声。
再见了，月亮！相期明年中秋时，你晶莹澄澈清辉万里，从容地漫步在无垠的绿漪碧原；我衣了你的银裳，潇洒地赤足在凝露的芳径里、绿茵上。
（2003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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