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阜山记”之《家在江南黄叶村》

桑夏

“幕阜山记”之

家在江南黄叶村                           

            夏泽泉

    因是周末，在行进于郊区公路的车上，遽然发现车窗外已是层林尽染，斑驳的颜色中黄是主色调。只是刹那间一句诗浮现出来：家在江南黄叶村。
    居住的小区和街道上的绿化树大多是常绿树，看不出多少季节的变化。平日上下班都要乘一个多小时的公汽，在上班的汽车上还要补一补觉，一路上浑浑噩噩；下班，若在晚秋则是暮色四合，已不辨车窗外的景象。
    此刻金黄色的树叶悬挂在空中，重重叠叠显出斑驳的层次感，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猝不及防。因这冲击而洞开的是季节交替与远接千里秋水长天的时空幻象：“家在江南黄叶村”，这是时间的方位还是空间的距离？时间回到十多年前，在迁居上海前的故乡。作家徐鲁写了一篇关于老诗人邹荻帆的文章，发表在湖北日报“东湖”副刊，正好被我读到。文中摘录邹荻帆未公开发表，表达思乡之情的诗，其中引用了苏轼的“家在江南黄叶村”句（或许徐鲁文章中的一个小标题就是“家在江南黄叶村”？我已记不大清楚了）。我当时注意到这篇文章，一是因为那时我在写诗，而邹荻帆曾是《诗刊》的主编；一是徐鲁和我有间接的师生关系，我是阳新三中第一届初中部的学生，而那时他或许已是三中的老师，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他。邹荻帆是湖北天门人；我是湖北黄冈人，出生在湖北阳新；徐鲁是山东即墨人，生于山东胶东，彼时却是远在他乡的异乡人。邹先生后来一直居于北京，他怀念家乡，那是处在江南黄叶村的老家。
    记得当时我将那份报纸收藏了起来，还在以后反复地看过。后来离开家乡，老家的房屋也卖了，几经辗转，再也难觅其踪迹了，可惜不能再次品味一个故乡游子的思乡之情！
    “家在江南黄叶村”的原作者，大名鼎鼎的东坡居士又曾发出过“雪泥鸿爪”的慨叹。他在给其弟子由的和诗中写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而他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对自己辗转奔波的一生作了总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黄州正是我的原籍，苏轼贬到黄州以后，一变成为苏东坡。而今邹狄帆先生驾鹤西归，徐鲁先生在武汉，而我已从故乡迁居千里以外的上海。世事可谓莫测变化，谁又能想得到呢？
    相较于故乡，我现在所处应是在真正的江南。不过故乡毕竟也是在长江之南，眼前地处江南的吴地秋景和印象中长江之南的故乡的秋景，二者似乎并无不同。只是相同的秋景带给人的是两地的闲愁，尤其在这季节交替的时刻。
    再如街上又出现卖糖炒栗子的摊贩，带着绿梗的柑桔、留着青叶的甘蔗、新鲜的花生，这些都曾是父亲晚年在果园种植过的作物，而今它们在这个城市里传递给我时令的信息，以及由此而生的乡思乡情。
        野水参差落涨痕，疏林攲倒出霜根。
        扁舟一棹归何处，家在江南黄叶村。
    正如有人这样解释这首诗：我们魂牵梦绕的，不是我们身边的江南，却是梦里的江南！家乡在何处？在午夜梦回时做到的水乡梦里，那个梦里，有我们浓得化不开的乡愁。——说得真好！
    “扁舟一棹归何处？家在江南黄叶村”，在另一个梦里，那棹扁舟也似乎迷失在蒙蒙的烟雨中了，它还找得到记忆中的黄叶村吗？
    苏东坡、邹荻帆、徐鲁和我，看似毫不相干的人，却有了某种奇妙的联系。而我们共同的特点是都离开了故乡，苏东坡更是被远逐到当时孤悬海外的儋州。已经知道苏东坡和邹狄帆的结局是最终未能回归故里，徐鲁和我能够预见的结果，大概也是不可能再回到故乡了罢。
    不知怎的，在描写秋天的诗句中我对“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情有独钟。此时眼前深秋的梧桐，依旧青碧的树干支撑一冠斑驳的黄色：有将黄未黄的末绿，明灿的金黄，焦灼的枯黄。是色彩的合奏，季节的凋敝，还是生命的宣誓？诗人笔下的秋境看不到萧杀，或许有几分明快，竟是秋光如画。但从这两句诗中我却感到了秋意的清寒与秋梧的苍凉。诗中并无故园之思，却有思古之情。不过《静夜思》我们都耳熟能详。少年的李白仗剑去国，壮行天下，是何等的豪迈！
    一个人在年轻时总想挣脱故乡的束缚，远走他乡。正如诗人曾卓的一首诗的题目——《没有我不肯坐的火车》。就像做儿子的从对父母的逆反、叛逆、期望有朝一日的逃脱到最终的回归、皈依，最后却往往是身不由己，不能在父母身边承欢尽孝。而故乡也只是在午夜梦回时的惆怅罢了。对于儿女，不论他们在外地是如何的成功，拥有大院豪宅，内心的家却永远指向父母所在的地方，即便简室陋巷那才是自己的家。而一个人的故乡则是接纳了父母的土地，那一座座凸起坟茔的地方。
    猜想到了晚年的邹荻帆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漂泊在外的游子，自己的家其实与生注定，是远在江南的黄叶村。就像黄叶，季节一到，毕竟是要叶落归根。

          乡音总是被小心地藏起来/

          像掩盖脖颈后的那块胎记/

          乡思是寻常的伤风感冒/

          在季节交替，或是节假日易发

          乡愁则是暗疾。已逝和健在的/

          父亲和母亲，过往的岁月/

          故乡故国，以及时间深处的烟岚

                                          (夏泽泉《乡愁》)

    乡音难改，乡思易感，乡愁则是暗疾，是不可与人言说的呀。   
    天凉好个秋！

山夫子

枝叶多了一点，主要的部分应该加份量，个见！

水晶苑

乡音难改，乡思易感，乡愁则是暗疾，是不可与人言说的呀。   
    天凉好个秋

桑夏

山夫子 发表于 2012-10-13 18:30
枝叶多了一点，主要的部分应该加份量，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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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夏

水晶苑 发表于 2012-10-13 18:34
乡音难改，乡思易感，乡愁则是暗疾，是不可与人言说的呀。   
    天凉好个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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