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肚子很饿。秉承简单粗暴有效的减肥传统,克己复礼不仁不义的节食计划又被推上台面。 上班以后,肥膘俨然成了有规律的无规律生活最忠实而显而易见的副产品。还记得吃饭的时候,一起的姑娘问我:老师,为什么你每天中午只吃一小碗呢?我指了指干净得恨不得再舔一遍的餐盘自豪地说:因为我有把菜吃干净啊。环顾四下堆积如山的剩菜,我风雨不动全吃完的习惯算是保持了小农社会最后一点优良传统。但由此引发的三高隐患,便不可收拾地成为我的心头大碍。 所以,减肥是势在必行的。 微薄关注了一位自称平壤人民的奇葩,以数代LEADER的英伟圆脸作为谈资,强烈谴责减肥这种腐化的资本主义行为。阅罢一笑而过,还是大义凛然地准备挖个地道,去奔赴墙那边的另一个牢笼。毕竟没有哪个脑子没有进水的年代,人类是不以古希腊雕塑的身段为美的(虽然这个时代不得不说必须是进水的。。。)不过,是话三分理。居安不思危,吃甜不忆苦确实是人之常情。一边有人用6.3块大洋度过一天,一边有人从不为食物发愁,却面对无法消耗的食物担忧过剩的营养。人生的殊遇,可见一斑的了。 所以,我在夜晚郑重的宣布我饿了,我要向至高无上的的LEADER表达我的决心:决不在无谓事情上浪费宝贵的脂肪和热量。。。 只是饿的时候,人就特别渴望食物。逛淘宝的时候,关注点竟然转向了那些曾经尝过的没有尝过的食物。枸杞大枣胡麻油,藕粉凉皮鸭舌头。看到热干面麻酱的时候,不禁有种潸然泪下的冲动。由是不可抑制的开始回忆一座再也回不去的厨房。 那座厨房没有高端的进口厨具,没有定制的水电设备,没有豪华的流理台,没有华丽的餐具。甚至连一个正经的灶台也未尝有的,但是,在这个厨房里曾经涌现出来的那些千奇百怪的味道,却是至今想念的。(其实说它是厨房又何尝没有点任人唯亲的意思,说白了,不过是寝室里的几口锅而已。) 上学的时候,学校伙食差得很。以营养学的角度看,荤素比例固然是协调的。但那种和稀泥似的烹饪手法,实在让人不禁怀疑掌勺大厨乃是半岛出生,再加上不知何年何月陈下来的烂谷子蒸出来的米饭常常令人有一种如啖糟糠的错觉。是以,即便随意似我,也不免鼓盆而歌,将大锅饭的时代抛到脑后,成为沿街小店的吃客。然而被地沟油和毒筷子的味道照顾久了,又不免生出一丝乏味。毕竟这个偏僻的所在,实在吃不出什么有新意的东西。彼时正值大三,正是课业倦怠,想找回人生的时候。权宜再三,一干人最终决定自己动手,创造美好的生活。 寝室的装配虽然简陋,该有的却都有。一个电饭煲,两个不知从哪里捣鼓来的酒精锅,还有几把喜欢越俎代庖的水果刀。碗筷之类,数不胜数。之前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也只能说明男生这种生物实在比较懒。 从前只有逢过节的时候,这些灰不溜秋被遗忘在阳台角落受尽洗衣水浸渍的锅碗瓢盆才有机会翻身做主、大方异彩。比如端午节的时候,作为嘉兴人,粽子在此时是必须的。买上几袋,就水一滚,清香扑面,足以令人大书特书。郭老大严正表示肉粽是南方奇怪的吃品,说这话的时候分明忘掉了粽子原本就是南方的发明,我闻之泰然,只将豆沙粽分他作罢。再有,便是冬至夜。吃桂圆煮蛋毕竟是极小众的风俗,意思还是要尽到。去干货店称些桂圆,兜几枚鲜蛋,便算作一顿的作料。水在酒精炉明蓝色的火焰上烧开,加糖和桂圆,再在无辜的锅盖上敲开鸡蛋,整个下到其中。蛋白质受热后迅速变性,变成不透明的固体。合盖煮上不久,就成了冬至夜滋补的夜宵。减肥先驱郭老大此时抛却前嫌,单枪匹马将锅中桂圆口味的汤水干掉,说很像他家中的风味。素素一边头也不回玩着电脑,一边十分夸张地说,哦专家,你真是个好人。至于他是不是等那个蛋凉透发腥了再吃,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最热闹的,还要数小年夜。几个寝室的男生三五成群,从街上扫荡归来。马上支起锅炉,烹制晚饭。平时洗衣服洗脚的桶和盆此时成了洗菜的器皿,更用一把小小的水果刀在放满硬币落满灰尘的桌上切片了包括肘花、香肠、金针菇、豆腐、冬瓜、娃娃菜在内的所有食材。煮一袋廉价的劣质火锅料,倒入油盐酱糖等所有找得到的调料。两个锅往地板中间一放,一群人狼一样围坐左右,俨然一副召开批斗大会的光景。水一开,众人便齐齐一声欢呼,将杂七杂八的片片咕噜咕噜往里倒。然后闷上锅盖,等它冒烟。煮熟的火锅冒着不祥却火热的厚重红油,令人有十足的食欲。在汤料上方随着沸腾的泡沫起伏的各色菜品,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异香(其实是火锅料和贡丸里的添加剂。。。)早已饥不择食的基友们此刻食指大动,纷纷举箸染指。其中的翻江倒海、人神共愤之势,实在羞于向外人道去。。。。。。 有了这样的实践基础,很难叫人不对私房菜动心。特别是一段时间吃辣吃得上火,又实在找不到除了食堂的盐水饭菜之外可以吃的清淡食品,我只得灰溜溜地去买袋大米,鲁滨逊一样在这个飘扬着重口味的鄂中大海上用电饭煲煮出一个小小的岛屿。家里带来的淡菜和海米用料酒泡过,煮粥是一绝。除了粥以外,还拓展了诸多口味的饭食。油麦菜平菇豌豆加肉丝,用酱油一炒,倒进电饭煲里和大米糯米伴在一起煮,开锅喷香。隔壁的隔壁的老方闻香而动,不等我发话,就往锅里挖了罪恶的第一勺。其后,便以一个四川老饕的挑剔口吻说,不错,以后烧饭算我一个。于是,烧饭从赚健康,进而发展成了赚食客。 电饭煲是煲汤利器,周末无事时,会用它煲点汤。鸡汤,排骨汤,俱都是好的。只有鸭汤是一次失败的尝试,买来的速冻鸭腿,屁股上的皮没有去掉,煮时有很重的膻味,惹得满屋子便宜羽绒服的味道。把油撇掉,试着加点瓦杀必去腥,结果浓烈挥散的辛辣把原本忍受着臭味的人们彻底击倒。老方见我有动作,早早洗了他用作储蓄罐的塑料小碗前来蹭饭,不想几乎被那辣味熏哭。不过一旦挥发,不知是否先前的刺激蒙蔽了我们的感官,汤里的膻味似乎也减轻许多。 尝试不同的菜品也是我们寝室的爱好,做可乐鸡翅的时候,被隔壁的龙哥严重鄙视了一番。不过后来等着吃咖喱饭,他就没有了这许多怨言。糖醋带鱼、青椒嵌肉、酱烧排骨、红烧肉这些菜虽则可口,奈何寝室没有锅铲,只有一柄稍长的茶匙罢了,所以虽然为美食所驱使,被油炸的感觉实在令人心痛,故而不是馋到了极致,轻易不会去动。只有咖喱是极常做的,因为操作简单。将菜切碎,伴着咖喱块加水熬熟便是。并且这黄澄澄软塌塌的东西很下饭,往往很多人难民一样坐在一个可怜的锅子四周,一人剜一勺伴在饭里,夹着学校后门买来的凉菜,呼啦呼啦就扒拉下去,还觉得意犹未尽。有时烧出一锅,见左右人少,就照着空门大喊一声:西哥,吃饭!那个穿着暴露的精壮小伙立马出现在门口,喜形于色,说:今天吃什么?又吃咖喱?不错不错。。。旁若无人,秋风落叶,令我等叹服折服。 寝室里的兄弟南北汇聚,不时也可以尝到各地的美味。一次郭老大的家里人给他寄来一包自家磨的调味料,还有一块白花花的可以当砖使的精品羊油。他决定亲自下厨,带小弟们吃一顿他的家乡菜。便去超市买了菜和手擀面。开大火,用羊油和不知几十味作料精心调制的香辛料炮制了风味独特的青椒炒蛋和西红柿青椒(咦。。。),将煮开的面条拿冷水接好,沥干放凉,伴着菜吃,相当美味。几个人吃得满口流油,当真有大西北的豪迈。 有时和佳儿相约去玩,每次逃不过电影、吃饭二事。我表示抗议,因为一来我要减肥,二来这年月实在没有多少好电影可看。她说:没法子,谁叫这里是小嘉兴呢。我说:要不找几个人,自己烧菜开派对?她说:好是好,就是太麻烦了。她却不知道,麻烦正是快乐的所在啊,想象一群朋友开心的聊天,开心的做菜,开心的分享。还有什么更值得期待、更值得欢喜呢? 最近蟹天蟹地,大闸蟹遍地开花,到现在却一只都没吃到。只是一天晚上家中断火,去面馆吃了一碗青蟹面。个大味美,却终不及河蟹的风雅。想来在寝室那间厨房里,还蒸过螃蟹。说是螃蟹,块头很小,充其量算是螃蜞,说螃蟹是抬举它,不过聊胜于无。与龙哥、小海三人,摆好碗筷,调好姜醋,将几只与我世前世无仇今世无怨却注定横死我等手中的小螃蟹(蜞)搁在蒸架上,然后虔诚地注视电饭煲,直到鲜香四溢。然后三人迫不及待地掰壳卸脚,生吞活剥。超市的螃蟹(蜞)嫩得很,水多肉少。性腺没有发育成熟,连点膏都没有。尽管如此,还是吃的很开心。龙哥是个实在人,嚼着嚼着,从嘴里吐出一个稀烂的壳来,很不给它面子地呸了一句:妹的,都是壳,吃个P。。。 我在网上搜着大名鼎鼎的吃货宝具“蟹八件”,听着自己的肚子唱着一首莫名忧伤的歌,幸灾乐祸地想起龙哥当时憋屈的小脸。想象他操着一口蹩脚的儿化音,只身穿梭在回响着京片子的高楼和胡同之间。在京深掏着天价的大闸蟹准备一醉方休的时候,会不会想起当年天鹅湖畔惨死在他嘴下的小螃蟹(蜞)呢。 往事不重提,重提使人伤。饿得受伤啊。 值得期待的是,明天又轮到我做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