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在某些沉沦而慵懒的午后,我都会想起这样一幅场景:在Y市海边的木椅上,一个安静素美的女孩子塞着耳麦,安静地听着她的爱情歌曲,每到陶醉处,她时而微闭着眼睛,时而头随着音乐的旋律而轻轻晃动着。当因为有事,我们不得已要打断她时,她会急忙地摘下耳麦,不好意思而又满怀真诚地冲着我们粲然一笑。 这个女孩子就是F,与其说她是陶醉在音乐里,还不如说她是陶醉在爱情的憧憬里,那时候的她,还没有男朋友。 当时我们同在一家杂志社里做编辑工作。我们的杂志社就在海边,午餐后,我和F还有一帮同事喜欢到海边坐坐。如果F不是在海边静听她的音乐,就是和我一起沿着海边走走,很快,我们的了解多了起来,便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F最早给我诠释的最完美男友是湖北版的,因为她在湖北读的大学,之于为何是这样的理念,细节不得而知,那应该是一个人最心底的东西,她只是告诉我湖北男孩子很细腻、很会照顾人,较少有北方的大男人主义。F说她很喜欢武汉长江大桥和桥下那涛涛不绝的江水,我还记得她在描述武汉时,低吟着“才饮长江水,又食武昌鱼”时那陶醉的模样,仿佛真的正在投箸食鱼一样。那时候武汉对于我是很遥远而陌生的,未曾想多年以后的今天,我竟然和武汉有着这么多的情缘,竟然要搬至那里去生活。这是别话。 F当时烦着没完没了的相亲,这些相亲多都是父母逼的“被相亲”。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痛斥那些相亲经历和相亲本身,她认为两个人靠相亲走在一起,然后肌肤相亲,牵手一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最令她生气的是,她高中一个同学,家境非常殷实,长得帅,工作也很好,暗恋她许久,托人到F家里提亲,F的妈妈非常愿意,但是F对该君就是提不起精神,她不止一次地告诉妈妈,如果想好的话,高中就好了,何必等到现在,她让家里不要操那份闲心。她烦着家里人每天无休止的游说,索性拿着铺盖卷搬到了杂志社的宿舍里来住。 当时,我们编辑部的同事们都觉的凭着F的条件,找一个优秀的男朋友,根本不是问题。F长相静美,中文专业,可谓才貌双全。仅此而已。我们都是二十出头的人,都在经历属于自己的青春故事,谁也不会过多地关注F的恋爱,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的故事,麻木在无休无止的健盘敲打声中。 F的恋爱再度掀起涟漪,完全是因为Z。Z是我们杂志社发行部的一名工作人员,说白了,就是搬运工,小F三岁,长得帅气。和我们几乎是同时进入杂志社的。Z的老家在鲁西贫困地区,家境不好,有个读高中的妹妹,Z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来到了Y市,边打工边参加Y市师范学院的自学考试。Z是一个坚强、友善、爱读书的小伙子。我们杂志社的人都很喜欢他。 我对他的了解多是来自于餐间。我还记得有一天中午我们在外面就餐,通往餐厅的路上是一条小道,两边是一群红漆斑驳的古建筑,当时不知谁说了一句,其中一个古建筑在民国时期是青楼。这个话题引起了我们对男人和女人的无限探讨。我记得Z故作深沉地、老学究般地总结了一句:“男人是会变滴——。”惹得大伙哈哈大笑。 他们两人的故事还得从头发说起。当时,我们杂志社的男美编们流行长发,一个一个飘逸俊秀,气度不凡。Z来了之后,受其影响,也蓄起了长发,不久,Z君也颇有些艺术范儿了。 F的父母担心F在外面住不安全,三番五次地劝F回家住,F拗不住父母,于是卷起铺盖回家。行李很多,F就让Z帮着搬运。在F的家里,出于礼貌,F的父母对Z君热情有加,并简单了解了Z君的情况。当Z君走后,F的父母一脸冷峻地敲打着F,大意是“Z留了个长发,由此断定他不是个正经人,谁跟着他可是倒了辈了”云云,并警告F,切不可大意为之。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两人的恋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两人就好上了,这成了我们杂志社一个轰动性新闻。从世俗人的眼光看,F是城里的娇娇女,Z来自贫困地区的农村,在城里买房安家不太可能;F是正规大学毕业,Z是自考的在读生。从各个角度来说,两人不是很配。但是F丝毫不在意这些,她依然故我地和Z好着。我和F是对桌,她常常一脸幸福地悄悄地递给我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他们爱情的进展,事实上是她幸福的宣告。有一次,她的小纸条上写着:“我们在青年路公交站点拉手了。”我则回敬了她一句:“好吧,就陪着你一起玩心跳!祝福你们!” Z要是知道,他后来能跟F好上,打死也不敢说上那句“男人是会变滴”了。这不,纠问成了他们俩间的家常便饭,午休散步的时候、骑着单车回家的时候,反正我见识了在很多场所,F总是要纠问Z这句话的深意,如果说不出,那是Z的价值观有着重大问题。无奈,Z动用了“天文、地理、孔孟老庄、周易八卦”等等所有知识储备,总算在佛教里找到了一个妥切的答复,那就是——男人应以不变应万变。 他们是浪漫的。 F的父母终于从F的变化中看出了端倪。他们狠狠地责骂F是自取其辱,没有出息、白养活她了、白供她上大学了,很多难听的话都泼到了F身上。F的父母还派出了暗探,监视着F的一举一动。周末,就把F软禁在家里,坚决不让其外出。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在他们爱情故事中还会担当重要的特务角色,以至于很多年后我都在怀疑我自己,如果不是因为钟爱文字,我是不是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演员。一个周末,我应F的要求,按照我们策划好的一切,如约来到F家,彬彬有礼、一本正经地向F父母行上一句:“叔叔、阿姨好。”然后接着说上一句:“我来找F,XXX来咱们市了,有一个签名售书活动,我们杂志社让我们都要去。”因为我素来给F父母留下的印象良好,他们还没有怀疑到我,就一口应承了。临走时,F父母还悄悄地嘱咐我,让我监视着F和Z的动向。我们两人雀跃着从F家里跑出来,到了她与Z约会的地点,我和F也就一拍两散了。 我还记得也是一个星期天,我们杂志社的一些意气相投的同事们约好了,到Z的住处一起包饺子。我们买了肉、菜和一大包饺子皮。我还是如法炮制我的必杀技,把F从家里给钓了出来。那天的阳光很好,我们大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快意。男同胞们一边玩去了,我们几个女孩子围在一张桌子上包饺子,我无意中向窗户上看了一眼,窗户上木黄色的窗帘低垂到地,两面窗帘半开着,艳艳的阳光披散在Z的身上。Z正坐在一张破败的木藤椅上,头埋在椅被上,身体拖的长长,两腿搭在一起,他表情略显惆怅地哼着一首爱情歌曲,阳光、简单的体恤,和磨的发旧的牛仔裤,将一切相得益彰地结合在一起,成就了一尊风味十足的男人图画。 我捅了捅F的胳膊,让她看看Z。Z看了看,长长地、非常舒怀地“噢”了一声,对我说道:“我就喜欢他这种感觉。” 我知道F是依着这种感觉爱上Z的。因为这种感觉世俗的一切可以全然不顾。多年以后的今天,我才知道感觉之后是需要长长的责任的,那时候,我未曾想过娇弱的F是不是会将这种感觉践行成一种深深的责任。现在回想,F当时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对我流露出“要避开父母无体无止的阻拦,要和Z南下广州”的意思。 这个时候,我也要离开Y市了,来到了海滨城市青岛,当我第一次来到青岛八大关名胜时,我震憾这个城市的蓝色宁静,当即就与这个城市建立了某种亲缘。正如我所期许的,我在这里结婚安家生子。 我们的联系少了,所谓的交往也只是几次电话。我得知F和Z真的到了广州,应聘到一家杂志社工作,F还向我感慨过,说广州这个城市与文化无关,他们此番就是为了多挣点钱回Y市买房子,他们两个人已经住在一起。 后来,F告诉我她要和Z结婚了,父母已经拿她没办法了,不得不同意了,安家在Y市,他们从广州回来了,租的房子。 再后来,F给我打电话,说是在Z鲁西老家里做月子,她生了个儿子,还和婆婆对孩子的喂养方式产生了一点小争执。 没过多久,F给我打电话,说是要在Y市买房子,Z的父母拿出了三万,其余的都要去借。 还有一次,应该是他们的儿子满地跑了吧。我打电话给他们,一开始是F的妈妈接的,她老人家正在为F看儿子,她问他们两人的情况,她老人家感慨了一声:有什么办法呢?看出来,她对F和Z的事芥蒂未消,只不过口气淡然了很多。一会儿,Z接过了电话,这是我们分别后第一次听他的电话,我祝贺他当爸爸了,从他的口气可以听出他的生活很饱满,他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人生规划,要创业。最后,他幽默地来了一句:我和F有今天,全亏了你啊!你现在好吗? 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无数遍地听着<<因为爱情>>这首歌,它给我的意义不仅仅是滋生灵感,而是以盘点过往的方式去想想那个荒漠已久的爱情话题,包括什么是幸福的要义,结论在我心里。 我亲爱的朋友,我何尝不跟你们一样,都是在平实的生活中淘得平实的快乐啊?我们的生活不是童话,断不敢说,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每一天都在努力践行当初对爱的承诺。不是吗? 我祝福你们,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