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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的豆腐坊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我正值年少。每年放暑假的时候,在襄樊工作的妈妈都将我弟兄俩送到老家十堰过。记得有一年夏天,弟兄俩经过数小时的山路颠簸,晕车的我到了姥爷的家里时已变得头昏脑胀的。姥爷忙起身给我们炒了青椒肉丝,又端上了一盘小葱煎豆腐。吃完清香可口的豆腐,顿时驱走了行车的劳顿。
第二天,小表弟带我们到了姥爷的豆腐坊玩耍。只见到宽大整齐的厂房一字排开,白墙黛瓦下,柳树枝在摇曳。场地里凉晒着的粉丝,在强烈阳光照射下泛着阵阵银光。作坊里,支起的几口大黑锅下煮豆浆的柴火正旺。豆腐、豆花、豆筋、瘦鸡、黑干等豆制品正源源不断地被姥爷和他的伙计们生产出来。
在姥爷家,豆腐每天都变着花样吃。豆腐青菜汤、皮蛋拌豆腐、豆腐饺子、豆腐烧竹笋等等,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家乡的豆腐成了我年少时的美味佳肴。
姥爷还在他的豆腐坊里兼做郧阳黄酒生意。郧阳黄酒用大曲酿制,成品呈黄色,上面还漂浮着贪嘴的飞蛾。口感尚好、酒劲暴烈、价格便宜,是捞板车的、从事建筑提灰的、搬运的等干重体力活的人们饮用的首选。辛勤劳作之余,几个哥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定是一件快意的事儿。大舅母每天天麻麻亮起床给我们炸油膜,煎鸡蛋,把黄酒稀释后,煮着给我们喝。
姥爷三十而立的时候,姥姥患重疾离开了他,留下两双幼小的儿女,也就是我妈和她的兄妹,姥爷每天的生活轨迹是凌晨3、4点起床到豆腐坊做豆腐,干完活后上午十点左右回家,喝上几海碗的黄酒,然后呼呼入睡。正是姥爷常年在他的豆腐坊勤做苦扒,养育了我的母亲、舅、姨他们渐渐长大成人。
姥爷家住在五堰一个叫六里沟的小山坡上。那个时代的十堰人就像我姥爷家一样大都是依山而居。揽得绿山富氧的居住环境,秉性也都像大山那样宽广豁达,待人热情、性情豪爽。十堰人的嗓门好像都有有点大大的,遇到街坊邻居有什么困难了,热心相助。男儿有泪常轻弹,女儿像这座山城流淌的汉水那样柔美。
姥爷家与老张家是隔壁邻居。我姨与张家大哥是中学同学,朝暮相见的,就都对对方产生了好感。俩人经常在姥爷的豆腐坊围墙后面卿卿我我的。有一次,竟被我们几个顽皮的孩子发现,俩人红着脸跑开了。后来俩人的爱情果实成熟了。当我姨哭哭啼啼被张家来的接亲队伍接走的那天,姥爷光待客做豆腐用的黄豆就用了一百多斤,喜事当然办得很热闹。我姨跟姨夫的爱情像喝了姥爷的黄酒那样让人熏醉,也就像吃了姥爷的豆腐那样心里滋润。
姥爷在他七十岁的时候,不幸患上了喉癌,没有多少文化的他,既因患重疾说不出话,又不能写出字来。姥爷在他弥留之际,拉着几个孙辈的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来。我想,我亲爱的姥爷,一定给我们说的话是:孙娃子们,我很爱你们。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会再给你们做豆腐吃。姥爷过世后,跟他当过新四军战士的亲家一起葬在了他住了一辈子的那座小山坡后。
过了差不多二十年的样子,我故地重游,发现姥爷家的小山坡已被推平,建成了一排排高大的住宅楼,成了这座现代化城市的居民小区。怎么也寻不到姥爷的生活场景。心里虽若有所失,但毕竟家乡模样变了,愉悦又占满了我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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