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胡子彪 于 2012-12-8 21:12 编辑
警察的江湖(短篇小说) 特捕 （1） 三县九岭治安联防工作会议整整开了一天，散会之后，时间就不早了。
太阳快要落山时分，派出所长单雄信才走到芦家山，离他的驻地公安局桂花岭派出所还有十七八里山路。单雄信说好叫民警张小东开车来接他的，可谁想，情况有了变化，局里发了大案，因追捕紧急，小车被统一调用了。单雄信一时没得办法可想，唯一的法子就是步行了。这一带山高林密，沿途阴森森的，白天也少人走，傍晚以后，更是有些吓人；而且过了芦家山，别无村庄，加之单雄信是孤身一人，处在毗邻县境。无形中，两腿生风，连走带小跑，想在落黑之前，走过桂花岭大山尖的分界线。过了分界钱，虽然还是茫茫大山，但那已经是单雄信自己的管辖区了。到了自己的辖区，单雄信的感觉就会不一样了。
“呃，那不是桂花岭派出所的雄黑嘛！”
刚出村口，不知是哪个这样对单雄信吱喳了一声，很不客气。
单雄信是派出所长，与《隋唐演义》中的好汉单雄信同名同姓。有出京戏叫《锁五龙》。五龙就是好汉单雄信，特别仗义，贾家楼结拜的兄弟个个喜欢他。因为同名，邻县几个村庄的村民大都称他所长，或雄信同志。比他小的年轻人，刚脆就喊他五哥或信哥。五哥是一种戏称和昵称，听着很亲切，时间一长，大家就习惯了。
而眼前的这个人，却大咧咧的呼他雄黑，听去有些怪怪的。
所谓雄黑，那是说他心黑，或者杀黑的意思，单雄信心里明白着呢。
一定是他。一个挑粪的汉子，三十岁左右，站在单雄信右前方的坡地上，瞪着两眼望着单雄信，那眼睛就是答案，很不一般；另外，除了一群“哇哇”叫的乌鸦，在山谷盘旋乱转呼唤夜暮之外，四周无人。
这伙计身板粗，挺结实，浓眉小眼、圈嘴胡，说话喉音重，他在往菜园里挑粪。 “黑所长，你真稀客哩！”
他象是特地在等单雄信。见了单雄信，赶忙丢开活路，登登登几脚奔下坡来，背着手堵在单雄信面前丈把远的地方。他脸色铁青，表情复杂，而又显得十分得意忘形。 “我总算守到你了人哩！”他故着乐呵呵的说道。
“你要干什么呢？”从他眼睛的光线里，单雄信立即明白他来者不善。 单雄信也莫名其妙地投去了疑惑的、带着问号的眼光。
“太平洋的警察，管得挺宽哩！” 那人猛一挺胸，洋洋潇潇一笑，做出山里汉子无拘无束的野蛮劲头。意思说单雄信是外县警察，跑到他们通阳县内去了。 “公务在身你都不懂，充什么好汉呢！有什么事情你就讲吧，天快黑了，我要赶路哩？” “就是有事呢！”他跨前一步，用一种魔鬼般的目光打量单雄信，像要在单雄信身上搜寻什么。 枪！
单雄信的心猛的一下拉紧了。一瞬间，单雄信觉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伙计万一抢他的枪怎么办？他能开枪吗？恐怕不行吧！单雄信虽然手中有枪，但心中有爱啊！对方明显是个农民朋友，枪怎能对准农民朋友呢。到底什么事呢，一时也想不明白！他那么得意，那么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很叫单雄信不愿意多看一眼。特别是他的眼睛，让单雄信感到在被人挑战。
单雄信有点毛了，很想发他一顿脾气。但单雄信立即明白：这不是单雄信的治安防区，他不属单雄信管的对象，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同时，单雄信也看出对方，正是这种思想所至，他才那么张牙舞爪和狂傲。
单雄信不再理他，单雄信走单雄信的路。古人说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但单雄信心里不是滋味，现成天色晚了，还偏偏生出这些无当的岔子。
“你想走哇？”刚拉开步子，嘿，这家伙一箭步跨过来，想将单雄信拽住。 单雄信迅速闪到路的一边，做好应对准备，防止万一。
“请你把200元钱退还给我吧！”他并没有动手，他只是把“请”字说得重上加重。单雄信明白这是故意捉弄他的，是讽刺。 “这200元钱是你杀黑杀去的，对我一个山里汉子来说不是一元二元，而是个大数目，你忘得了，我忘不了哩！” 单雄信终于明白了。 这小子叫芦大柱。 （2） 芦大柱的外号叫“黑山风”。 所谓“黑山风”是一种令人生畏的，对树木庄稼摧毁力很强的山风。他提出的问题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年隆冬，雪后，明月。 芦大柱一个人在大龙山的山窝偷树。
单雄信，张小东，廖一飞三人，正在大龙山上走着，屏声静气地用耳朵侦察四周的动静。单雄信他们对偷树的人，一个个恨不能重重地处罚他一下，或者关他十天半月。 这些狂人，只知道偷树卖钱，哪里晓得把单雄信的几个警察忙得要死啊，日不闲，夜不宿，深更半夜，还要跑到这群山大岭中来抓强盗啊！
大龙山距杉树窝只有一二百米之地。听见当当的砍树声之后，单雄信他们赶忙散开，从三个方向摸了拢去。由于捉贼心切，一刹那功夫，单雄信几乎离他只有几米远了。 “当！当！”芦大柱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已成了一只猎物。他的心很粗，旁边雪地上已经放倒了二棵大杉树，还在砍第三棵呢。
“好啊老兄，有胆量呢，敢来这山上偷树！” 张小东和廖一飞二人，一齐射去了强光电警棍。 单雄信把手枪提在手上，故意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说：“你真是个胆大的黑山风啊！”
“娘哇……”芦大柱因猝不及防，吓哭了。 深更半夜，天寒地冻，在这高山野岭，万籁俱寂的森林王国里，那哭声一下传得很远，很吓人。 芦大柱蹲在树下，两臂搂住还未砍倒的树干，脸色苍白，浑身打战。 “罚款五百元，还要写检讨。”回到所里，单雄信向他宣布。 可是他不吱声，低下头默默站着，一副颓废丧气的神情。
“限你三天之内交罚款，听见吧？”廖一飞把他拨拉了一下，“偷树那么大的牛劲，现在变成熊猫了吧！” 芦大柱仍然不吱声，盘弄着手指，呼吸粗重，鼻孔象塞上了什么东西。 “你怎么说吧黑山风？”小张拿绳子开始打结，想吓他一吓。
“所长啊……我……”芦大柱猛叫一声：“我……不想活了……” 他一边哭一边假装地将头向对面墙上撞去。 “你这是搞么鬼名堂哩！”为防万一，单雄信他们赶忙将他抱住，逗他说：“你想唬我们啊，警察是那么容易唬的吗？按照《治安法》，你难道不应该罚款，知不知道你是一犯再犯的狂人啊？”
芦大柱不吱声，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几几巴巴地说他是因为赌博,输得太多了，债主逼他要钱，不然就要“做”他，逼得实在没办法想了，才来偷树卖钱的，已经同买主说妥了。 说得几多好听啊！你输得太多了，哪个要你赌博的呢？再说了，你这也不是理由啊！ 他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眼泪在眼腔中滚来滚去，憨憨呆呆的，三十岁的人了，像个木瓜，没有一点灵气。
当然，不管他怎么说，还得罚款。不过根据他的情况，单雄信给他减到200元，这已经是最够意思的了，是底线。
芦大柱有一点感动，第三天下午，在归定时间的最后时刻，送来了二百元。 事后，单雄信才知道，原来他为了交罚款，把母亲的寿木(棺)卖了。 （3）
“你是要找我麻烦吧大柱？”单雄信终于恍然大悟。 “不是。”
芦大柱摇了摇头，不承认是要找单雄信麻烦。他说：“我一个满身泥巴的老百姓，哪敢跟你这样拿枪的人找麻烦罗，嘿嘿，那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砸吧……黑所长，明不假说，我要你把那年罚我的那二百块钱退还给我！”
他笑眯眯的叭嗒着烟，瞄着单雄信，看单雄信怎么说。
单雄信没理他。现在依法办事，有错纠错，还可以伸诉上诉。旧话说得好，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偷树，我罚款，有法可依，天经地义，怨不得单雄信。而且，单雄信已从500元减到了200，不以为德，反以为怨。真是狗咬 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太不仗义了吧？” 面对大山，单雄信理直气壮地说：“黑山风，我没有错哇！” 大山好像很支持单雄信，立即将单雄信的声音复制出一串相同的回音，悠悠地在山谷中飘荡。 这声音忽悠得芦大柱满脸通红。
单雄信以为他会一触即发。结果出乎所料，芦大柱相反冷静下来了，沉默了。 显然，芦大柱已经不是几年前的芦大柱了，强壮，老练，从衣着到精神都大大变了样，说话的口气也不一样了，总是装出一副山里汉子大模大样的劲头，好像蛮有钱似的。 “我不是说你罚错了人嘞。”他晃了晃头，口气缓和了，“现在同样还有人偷树，若不处罚，山上的树再多也会偷光。”
“说得个样好听，还逼我退钱，你真是能耍啊!你要知道，我是警察，我不能违心地办事懂不懂，也不能无原则地向一个胡乱扯皮的人让步懂不懂。在我的辖区，我要对每个村民利益和集体利益负责懂不懂，哪个叫你毛虫吃过界,偷到我们的地盘上去了呢?” “应该退钱人哩。”
他张开鳄鱼一般的大嘴吧,又洋洋洒洒一笑说：“你不要老是问我懂不懂人嘞，我猜想你自己有些事情都不一定懂。明跟你说了吧，现在好多情况变了,山林的实用权也变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啵。我曾经偷过树的那张山，已经分给我家来了，山上的树，不论大小，统统是我家的，我那年偷的树，也算得是自己偷自己家的树了，对不对？所以你得退钱给我。”
芦大柱说的事情,单雄信知道一点,是关于林权改制、林权到户问题。这是个新问题，比较复杂。为了有利发展林业生产和方便管理，他们芦家山的山林土地,有的要划到单雄信的桂花岭林区；桂花岭林区有的山林土地,也要划到芦家山,上边有精神,只是没料到实施得这么快。不过单雄信还是说： “有这么巧的事吗？”
“就有这么巧的事！”他说, “古人说得好，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懂不懂?”他学单雄信说话，他还笑，还打哈哈，好像这是飞来之食，让他高兴死了。
单雄信说：“大柱，你莫喜过头了,这次林权改制，林权到户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发展林业生产懂不懂，不是叫你借机扯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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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荆州市 2012-12-8 21: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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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随州市 2013-1-30 09:2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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