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无才浪子 于 2012-12-21 11:57 编辑
为了降低一点室内因地暖而高升的温度,清晨,我打开一扇窗,不经意间一个精灵钻进窗棂落在我的脸上一现便化为乌有,却给我留下一丝冰凉。 于是,我登上飘窗向远方眺望:雪花!夜里又下雪了……我在心里惊喜,这是我2012年在北京第三次看到雪花。没有风,雪花已经将道路和屋顶全笼罩在一片白色中。 看着空中翩翩起舞的雪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凉,思绪便混乱起来: 又见雪花,不禁让我想起7岁那年腊月27日的那个晚上。 北风一直带着哨音一阵赶着一阵地在屋顶和树梢上狂奔,纷纷扬扬的雪花不停的下着,给平地近尺深的积雪又加了厚厚的一层。虽然积雪使得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入夜却还是让人分不清沟壑阡陌。 村里人大多人家都忙于炒、炸,煎、烙,准备过年的美食,唯独我们眼巴巴的看着窗外的雪花…… 咚,咚,咚……突然,前面传来了有气无力的敲门声。 母亲顾不得妇道人家小脚走路的艰难,急冲冲奔去开了门,我分明看见大门口有三个雪人呈斜着的“一”字站着。 母亲连忙用自己的衣袖连连在中间那个雪人的身上扫着拍打着才露出一个真实的人的面目:是父亲。父亲前后的那两个雪人原来是两筐堆得高高的白萝卜缨子。这时候我才明白,父亲半夜里起床出门原来是为了到一百多里外的白萝卜生产地去买那廉价的萝卜缨子,好让自己的儿女度过那个冰雪窖地春节。 我分明听见母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泪光中带着一丝安心:因为父亲不仅生来身材弱小,而且还患有胃病,挑着重担在这么深的积雪中行走羊肠小道,一个落空就足以让父亲冻死在外。父亲不仅平安回来了,而且还买回了堆堆一挑萝卜缨子,尽管儿女们每餐吃的是在萝卜缨子里面找米粒的稀饭,可总算还有得吃的,不至于要她在人们欢天喜地的春节里去乞讨,或是饿死哪一个儿女。 父母那憔悴焦虑的面容不住的晃动在我的泪光中…… 又见雪花,不禁让我想起我13岁那年的那个冬天。为了求得第二年春季那2元钱的学费,腊月14日放寒假,15日一大早就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摸索100多里的山沟小路到县里国营林场去挖树窝,攀爬在冰天雪地的陡岩间。于是,我用诗歌记录了那个冬天的磨难: 那个冬天 那个冬天,寒风,撕碎了所有的温暖,用凛冽,穿刺着弱者的肌肤;大雪,封住了所有的阡陌山川,用无垠,模糊着弱者的道路。鱼儿躲在水底,用厚厚的冰层做被,收起贪婪;鸟儿紧缩脑袋困在巢里,不再声音婉转;富人家的狗,也夹起尾巴,将整个身子曲蜷。 只有他,一个13岁的少年,希冀来春的书声,用他那瘦弱的肩膀,扛着镐锄,一步一探的摸索着深山,铲开厚厚积雪,在那陡峭的山壁上,凿下一个个壁孔,为来年的小树,建造着家园——只为索取一个树窝的2分钱。 风刀,划破了他的双手,血渍,将那一道道伤口填满;霜剑,刺穿了他的双脚,路在外面的脚趾哟,龟裂着,在雪地上印下“红梅”一串串,只有身体的燥热,让汗液浸透衣服,如溪流涓涓…… 又见雪花,不禁想起20岁那年的冬天,刚完成中学学业的我参加了人民公社兴修水库的大会战。 北风呼啸着趟过工地两边山巅的时候,卷起漫天的雪花将人和雪连成一片:挖土的,挑担的,拉车的,打夯的,还有拿着土喇叭吆喝鼓劲的……全都淹没在迷蒙的风雪中。 踩过的雪花瞬间碎了,雪花的血脉凝成的水流将整个工地变为泥泞变为冰层。为了早日完工,给来年的稻田存一份丰收的希望,所有的人员没有哪一个降低热情埋怨天气的。只是,为了防滑他们在脚上缠上稻草绳,为了安全他们在每一辆板车上增加人手,“战天斗地”的旗帜依然在风雪中飘扬! 不想,砰的一声一座土墙倒下,把一个年轻的生命严严实实的盖在下面,顷刻间血液从土壤中溢出将白雪染红犹如一面铺在地上的巨大红旗——那是我的同学李君,年仅18岁。 那场风雪,为我的同学举行了最隆重的葬礼,让他的精神与堤坝同眠成为不朽! 如今,又见雪花,站在儿子购买的高楼窗前眺望远方,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马路,喧嚣繁华的街道,虽然让人想往,却没有家的感觉。只是灵感突现,一首无调词浮现在眼前: 观雪·思乡 (清晨,登楼观雪,有感即赋) 身飘然,弄轻盈,夜来无声。银杏枯枝重,梧桐绿叶轻。金丝引伴翩翩舞,竹雀呼朋恰恰吟。乐了精灵。 登高处,望乡关,苍茫杳无痕。离愁缕缕凭风寄,浊泪滴滴借月存。青丝白发,故土总关情。易入启程梦,难成归去行。苦了老生。 雪花,原本美丽,原本圣洁。它可以掩盖世上所有的肮脏与龌龊,可它终究掩盖不住人们内心的爱与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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