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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新散文年展四篇】一介匹夫《梦里水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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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鄂州市 2012-12-30 00:15: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日暮乡关何处是
      百多年前,我的先人在汉水河畔,选择了一片并不贫瘠但不富裕也不起眼的黄土地。从此,他们匍匐于土壤刀耕火种繁衍生息,这便成了今天我耿耿于怀无法回避的故乡。
       长大后,为追求物质的富足,追求生活环境的改善,我挤上了开往城市的班车去闯荡,并立志要搭建一个属于自己乃至家人新的家园。故乡与我的距离也便渐行渐远,直至生分起来。
        好在故乡还有曾经耕种过的土地,留有父辈当年亲手建起的瓦屋。瓦屋里,仍有花发老母亲每日升起的袅袅炊烟。身在闹市心在乡,每每有人问及我的故乡,我都会毫不掩饰的回答,甚至连同庄园周围最明显,最具代表性的标示都会连带拖出。为什么会这样?当时的我很难给出确切的解释。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对于我一个漂泊的游子来说,成了不变的定数。
       每一次回去,从故乡的小河、山坡、田野、稼禾、老槐、石桥、土路到炊烟、白云、晚霞,以及老屋、柴门、古井,再到亲人、邻居、儿时的玩伴,人还是那个人,物还是那些物,但每一次相见都会倍感新鲜倍感亲切。之所以这样,是为;我们同栖一片黄土地,同饮一河家乡水。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是故乡这丽质丰满朴实鲜活的镜像,永恒地储存到了我的记忆当中。
       随移民大军迁徙到江汉平原后,那里没有了浓郁苍翠的山峦,远离碧波荡漾的汉水。放眼望去,灰蒙蒙的大地一望无际,却丝毫难觅故乡的踪影。语言交流的障碍,性情人文的差异,我无法不惆怅满怀“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在我曾混迹的城市置业定居下来。从此,我成了整日穿行于车水马龙之隙,沉醉于灯红酒绿之中,游离于钢筋水泥之间的“城里人。”一堵墙,把原本近在咫尺的左邻右舍隔开了两个世界,无论张三李四,各自被固若金汤的城池禁锢着老死不相往来。看似一个个活生生毛茸茸的故乡真貌,竟让我们彼此给浓缩和储藏在了内心深处。
       十月的乡村,秋叶如金村庄如画。
       受老乡之约去故乡一走。下得车来,举目远眺,这里早已面目全非。村庄农舍没了,道路田园没了,躬耕牛犊没了,树木稼禾没了,鸡鸣狗吠没了。就连曾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四邻八座,嬉戏打闹插诨打科的同龄“死党”也已无影无踪相去甚远。只有不时从花花绿绿的杂草深处,被我们“破天荒”吆喝惊扰的雀鸟、野鸭扑棱棱四下乱飞。发出叽叽喳喳,哦哦啊啊无忧的欢叫,我无法结论,它们是在用特有的丽质嗓音迎接远道而来的故人?还是怕侵袭了它们的宁静巢穴而竭力排斥与人类抗争?我在内心一遍遍叩问;这有先人的足迹吗?这是我的故乡吗?这里的田园牧歌呢?还有,通往我上学的那条“龙”形小道呢?弹指一挥间,这里一切的一切,竟变得如此陌生的恍若隔世,置身于这苍茫大地之间,我分明就是这“异乡”的匆匆过客。
        最后,我不甘失望的放大双眸,不断地在四周远方探索挖掘,大脑拼命在记忆深处搜寻打捞。终于,在日落西山的山坳峰角找到了父亲的灵魂归属。在一处人迹罕至残垣断壁的破败庙宇,看到了一棵需两人合抱的百年皂角树。我如梦初醒,噢,这就是我当年梦里相关,朗声读书的学堂!
       我拜读过鲁迅先生的《社戏》、《故乡》,吟诵过唐代诗人崔颢的《黄鹤楼》“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却搞不明白台湾人,海外华人为什么钟情余光中的诗时,我的“乡愁”是沉睡着的,“乡愁”是一种意识,是一种移民意识,是一种飘泊意识。现在,这种意识苏醒了,真真切切。如今我已远离故乡,而且过着比从前在故乡好之百倍千倍的日子。那么,以文字之名抒写“乡愁”相比在梦里,或许来得更炽热,更直接、、、、、、
        因为,故乡大地的四时农耕古老而深沉,我的爱也一样!
        先辈为我,我为后辈,重蹈覆辙,选定着让人愁肠百转的故乡。我如此,所有人亦是如此!
                                           作者;赵国章
                                             
                     现居 十堰市东城开发区东风大道7号1——802(东城明珠)
                                          邮编;44201                                                  
                                              夜听二黄        
        隔开了两个白天。夜幕如一页复写纸,

       日子就此一页页连绵揭下去。此刻星河尚浅,背景渐静,忽闻窗外飘来一曲久违的“二黄”气惯长虹,如风咋起吹皱心湖,那唱腔初是悠悠缓缓,继而节奏渐紧,起伏渐大,音色渐亮。词听不甚清,时而灞柳拂风悲悲切切,时而如闹市震荡,汉水拍岸。我不通乐理,更不喑“二黄”,而麦克风里传出声嘶力竭,身心俱陷的唱风令我心紧,若不是石坚水柔,土厚风淳的汉江人,盛不下这一番气势!若不是苦乐旷达,生性坦荡的山人乡党唱不出这一番风光!
       渐渐地我循着荡气回肠地“二黄”声回到了年少家乡。
       那时候“二黄”在 老家实际就是河南曲子戏的翻版,家乡人统称为“二黄”,也许是和河南近邻的缘故吧,无论老人小孩有事没事都喜欢哼上一曲,以此为乐甚至自我陶醉其中。但方圆几十里唱的最好的当数一位人称二爷的老唱家,也称“戏母子”,记得每到年前的一个月,乡里就会通知他召集当地有名的“二黄”爱好者紧锣密鼓排练古装“二黄”戏。二爷是导演兼主角,每到了过年的时候十里八乡的“二黄”迷或自带锅盔馍.或投亲靠友爬山路饶村头,一头撞到了乡中心一个叫“太山庙”的戏台下。身强力壮的拼命往前挤,常站在最佳位置,反之则会想尽一切办法弄条破凳子,或找几快破砖头高高垫起站在上面,有瘾大的夜宿屋檐饥啃冷镆,三天三夜不动窝。
        只听二爷在台上一嗓子喊开"二黄",吼得青苗抑扬顿挫,流云徘徊,好不痛快。台上人忘我的身临其中,台下人分明能感觉出奸妾和贤良的一番恶战,若唱到动情之处,"二黄"迷们会情不自禁抹一把眼泪,替古人担忧。每到这时,常会听见有人咕噜一句,“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
        若遇那家奔丧打待尸,二爷自然成了本家的坐上宾,就连与死者好不相干的人也会从邻村赶过来,不为看死人,专为听二黄,那阵势差点挤破门槛直到天亮杀青,那年头唱家从不手费也极易打发,一杯粗茶水,一包“山羊烟”足够吼上一个通宵。如果死者的儿女不孝心,唱家就巧妙的现场发挥,自编出一连串新词,串插进“二黄”里面,极具讽刺意味,直唱的不孝儿女无地自容。唱累了就使出杀手锏“扇情”,唱腔哀惋凄凉,让听者泪湿襟前,孝子贤孙们,想不哭也不行,于是自然跪在逝者旁边,泪撒灵前,哭上一阵。这时候唱家立即乘机端起粗瓷杯,咕咚咕咚灌几口茶水,润润嗓子,顺便点一支“山羊娃”猛吸一阵,过个足瘾,再端起青边大碗,抿一口本地“老白干”,一拍胸脯,接着再就一口“二黄”下酒,那种劳动者的酣畅和朴实,尽显淋漓。
  
        那一夜,听着窗外猛有“二黄”灌顶,当是搅动了却忘异乡是故乡的乡愁,如风,如雨,如星,如月,如山,如河,往事涌心头,心绪落笔端,一首“二黄”诗疾挥而就——
       “ 以无遮无掩的八百里武当/送一声吼/荡气回肠”
       “如汉江如长江/穿车城跃荆楚/汇入京剧楚剧黄梅戏”
       “顺着笔直的高速路急转直上/撞的汉江人一脸水的/便是‘二黄’”!
                    十堰市东城开发区东风大道7号(东城明珠)1——802
                                                 赵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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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鄂州市 2012-12-30 00:18:27 | 显示全部楼层
                                           所谓房子、、、、、、         
       房子,顶天立地,它是属于家的,是家里至高无上沉默不语的成员。人们需要它拥有它,是为自己找一个宁静的港湾,找一个遮风避雨的栖身之地。
          我们整日为生活奔波,风雨兼程忙碌进出,房子默默无闻立于天地之间,随时敞开臂膀把我们拥入胸膛,消解我们浮躁的心性,安顿我们疲惫的身体。年长月久不知不觉,彼此就渐渐滋生出一种相互依赖的情愫。
        这种情愫基因于父亲,因为是他在这座房子里生养了我,在那把椅子上座过,在那张桌子上喝的酩酊大醉过,在那间屋子里喝斥过我,也呵护过我,蹲在某个角落为家人的生计忧愁过,思索过,追求过,和家人一起,他坐在堂屋正中的最前面,开心闲逸的欣赏过第一台17吋黑白电视机,那穿越时空说唱逗乐,武打战争,长袖劲舞的神奇魅力。还有,他在那间屋子的那个床上,他和母亲整整睡过超过半个世纪的红楸木床上终老的........这些便具备了让人留恋的某种神秘性和阐释性。
        当我们平常从这间房子里进进出出的时候,兴许无法觉出,倘若到了要和这座曾经使我们赖以生存的房子分手告别的时候,抑或是再度踏上这片故土,伫立在一个满目苍夷的废墟之上,那份无尽的留恋和遐想便会油然而生。
                                                    二
         十几年前,我已把独居农村的母亲接到了城里。之前,我交待过母亲,所有的家具物什,若搬进城里或碰坏破损毁,或陈旧不堪,与新的房子不相匹配,是劳民伤财的事情,不如忍痛割爱,或送或扔或廉价处理,最后只保留了父亲生前倾注过半生心血,与我们相濡以沫度过数度春秋的土坯瓦房。还有就是父亲不辞劳苦,用心营造的属于母亲那座独一无二(父亲的已经带走)专用的棺木“房子,”唯这两座所谓的房子,说不清当时有着某种意图,使得我没舍得轻易处理,大概也是因为母亲健在的缘故吧。
        那年 ,临走的时候,我再次环顾每个房间的角角落落,到处空空荡荡,我的内心徒然之间也是茫然空虚,我似乎意识到,这个熟悉而亲切的家已不复存在。尽管家的气息依然不离不散,飘荡在空而无物的老屋里;家的印记依然残留在房子里的所到之处;每一扇窗每一扇门,以及堂屋大门用整块白梁树板材做成的双扇大门,大门上光滑的铜制门链,门顶雕刻的龙凤呈祥图案,尽管还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却无法掩饰往昔生活的擦痕。房内,父亲当年亲手打下的水泥地坪,明显凸显出道道裂纹,叠印着我们在各个生活时期的脚印,堂屋顶棚的竹楼,也已裂开小拇指般的空挡,部分竹子早被虫子蛀成了腐竹,不时会飘落下一团团灰尘,贴紧竹楼和木杆之间,仍有当年春燕衘泥并排磊下的两个燕窝完好无损,只是早已燕去巢空。墙壁上父亲自己用白灰浆涮过的石灰墙,已开始片片脱落,上半部分糊过的报纸,墙画,奖状看上去已模糊发黄,但上面倚靠过的家具痕迹清晰可辨,还有那些封存于房内多年的陈影旧像依然历历在目,回望着虽有些落寞和凄凉,但唯独这份飘渺永恒的记忆自守着家屋,直到永远.........
                                                      三
        听母亲不止一次说过,这房子和我同岁,我深信自己和房子兴许有着不解的渊源。
        上世纪60年代末期,一惯争强好胜的父亲,在村上第一个筹措了扯掉草房盖瓦房的事,就在他备足土坯、瓦坯、木料、柴火、粮食等万事俱备之后,意想不到的是,点火烧窑的头天晚上,母亲生下了我。那时的父亲有种掩饰不住的喜,也有种无法言说的忧,但他丝毫没流露出半点苦和累,只是咬紧牙关,家里家外大事小事他一肩挑了起来。从点火烧瓦算起,到新瓦房盖起入住,仅一个半月时间,我们的房屋便以崭新的面貌,构成了一家人尽管简单却无比温暖的家庭场景,也收藏了父母共同品味过的喜怒哀乐。两个月后,年轻气盛的父亲又独自跋涉三十公里,钻进深山买回拇指粗的山竹,自个一趟趟扛回家,把三间房子偭上了竹楼,又在竹楼顶部糊上厚约两寸的麦糠泥。一时之间竟惹得邻居对我父亲,还有以父亲为首的这个平民之家刮目相看,母亲也常把父亲引以为自豪而骄傲。因为在那个经济物质极其匮泛的年代,我父亲盖起了瓦房配竹楼,在全队乃至十里八乡首屈一指,我们的家自是蓬荜生辉,锦上添花,成了普通百姓罕见的“高档住宅。”
       几年后,一场斗私批修,以阶级斗争为纲 的右倾翻案风席卷全国,父亲差点被当作斗争的典型抓去。理由是有人揭发父亲 捡过30块钱没上交,才盖上了新瓦房,并扣了顶帽子,说父亲是政治思想腐化,阶级觉悟低下的落后分子。我父亲一听顿觉好笑,但在那个黑白颠倒的年代,哪怕你自己浑身是铁,也打不出三颗铆钉,幸亏当时有个社教干部及时站出来据理辟谣;“谁说他捡了30块钱?谁看到他捡的?在哪儿捡的?要人证物证,谁随便造谣污蔑好人  ,那就是存心捣乱。”由于没一个人能拿出证据,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四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汉江河水每年秋季就会上涨起来,距我家门前半里之地成了全乡往返县城水路运输的货运码头,从早到晚机帆船来往穿梭时离时停。父亲没事时就喜欢提上旱烟袋,到河边码头溜达一趟,他是用这种方式来释放心情,消遣疲劳,也是想目睹着特殊的场景独自憧憬家人的未来。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汉江河,望着已步入机械化时代的运输工具,常大发感叹。每每和别人一起闲谈,他都会炫耀一番,“当初修丹江大坝我还被派去干了五个月公差呢,那时候我们家大口阔,放心不下老老少少连夜偷跑了回来。”我打趣地说;“国家大搞水利建设,你当逃兵还好意思说?”
        “那有啥办法,不都是为了你们?”父亲反倒振振有词。
        “听说日后丹江还要加坝,还要大搬迁呢,只是我老了,肯定看不到那一天。”父亲说这话的语气有几分向往,也有几分惋惜。我听的懵懵懂懂,只是觉得这是遥遥无期的梦想。
         那时候,经常有满载生石灰的船只停留在码头,靠人工转运,自然免不了有少量石灰石洒落于水中,但这种石灰石一旦掉进水里,长时间浸泡融化后,便稀释成一种白如雪,细如纱,柔如绸的上等灰膏,是粉刷墙壁的绝佳涂料,在汉江河水消落后,唯父亲慧眼识“宝,”一有空就拎着个铁桶到河滩一点点捧进桶里拎回去,攒够一桶后,按比例兑进河沙、水和盐搅匀找来泥坯,一间房一间房的一点点糊到屋内的墙上,之后用泥坯反复擦赶到光滑为止,最后再用毛刷将稀灰膏把墙壁整体刷上一遍。晾干后整个屋内顿觉窗明几净雪白透亮,当时生活在那种特殊的年代,特殊的环境当中,有种无与伦比的舒适快感。实话实说吧,之前我曾对父亲的这一作法不屑一顾,甚至鄙视他的卑微。后来,当我一走到门前,看到的是灰瓦白墙,没花一分钱,却光彩照人,当时正上小学的我也曾被同学们刮目相看,说我们家是大瓦房,白灰墙了不起,我不得不对父亲的独到超前意识由衷地叹服,他只是个老实巴交普普通通的农民,但他却有着普通农民的过人之处。
      父亲一生把所有的心志都消耗在了房子、家庭、妻子、儿女身上,而且乐善好施。他的确像无数个从历史深处活过来的父亲一样,卑微地度过了一生,直到晚年,他还固执地抱怨自己一辈子没能耐,没为我们留下什么。他经常提及自己60多年来,所经历的风风雨雨陈谷子烂芝麻,比如他5岁死了妈,18岁又死了爹,往返一百多里挑过盐,织过布,为养家糊口他给地主当长工放牛一待就是整整8年。彼此居然成了莫逆之交。解放后,地主的家被抄了是小事,动辄还被撵的东躲西藏。父亲说了,猫恋恩狗恋屎,人不能翻身忘本过河拆桥,于是父亲勒紧裤带省吃俭用,隔三差五半夜三更偷着给地主一家送饭送粮接济生活。那时候,我深感自己所面对的就是历史,是一部厚重、珍贵无可取代的活历史。其丰富深刻,堪称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相比之下,我的生命经历又是多么的琐屑,浮浅和庸常!
                                                           五
         最后一次彻底告别这所房子,是两年前的仲秋,老家即日将因南水北调移民外迁。我和80高龄的母亲一道在一个秋日的傍晚之前赶了回去。
        快走进老屋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乡邻们都忙着搬家,车来车往夹杂着汪汪的犬吠,使原本平静的村庄显得既不安份,七拐八弯的村道上落满了金色的余辉,狗们伸长脖子迎向山边的落日顽强而固执的犬吠。而那火红的日头,在黄犬的召唤下摇摇欲坠向着山涧沉落,暮色也在漫漫抵临即将消失的村庄,它们并不知道,这里和自己的命运又将发生怎样的变化。
          我家其实没有任何东西可搬,唯一要做的是,再看看父亲亲自盖起的接近半个世纪的老房子(因第二天要被挖掘机挖掉),另外就是为属于母亲那座有着30多年历史的棺木“房子”找个寄存之地。
         按照事先的电话约定,亲戚已提前随车到达老屋,并已将棺木抬上车子。见我们也已如约赶回,又因担心母亲会情绪激动而失控耍小孩脾气,经再次征求了她的意见才算正式拉走。
         让我没想到的是,母亲对自己的棺木“房子”看的不仅淡定自若,而且深明大义,她说;“搁哪儿都行,百年之后,我这把老骨头是土葬还是火葬,装不装棺材都无所谓,咋安置咋好。如今我能住进城市的大楼房,还能亲眼看见移民大搬迁也算是我的福气,知足了!”母亲说这话时,不时用手捋整被秋风吹拂的满头银丝,布满皱纹且白净的脸上还荡漾着轻快的微笑。后来母亲按当地习俗,从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大红被面,一层层缠开交给亲戚,顺势小心翼翼地搭在了棺木之上,名曰“挂红,”
         她说“图个吉利。”
         最后母亲还是没忍住压抑在心底的话,又旧话重提“啰嗦”起了棺木的事,我清楚,她是想一吐为快。
        早些年,父亲为减轻我们的负担,乘着自己操得了这份心,跑30多公里路,找到大山区的亲戚帮忙,买回足够做两口棺木的上等油柏木料,请了八个强壮劳力扛回家的。由于父亲劳累过度,加上山高路窄而且徒峭,扛着木料的父亲脚底打滑,不小心摔下了悬崖,所幸被一棵松树挡住,虽扭伤脚脖,却拣回了一条老命。那年腊月,在当地找了两个手艺最好的木工,包吃包住每人每天一块五角的工钱,用整整半个月时间做成的。一年后又请漆匠,先是在里面镶布,后又里外刷上乌黑透亮的土漆才算大功告罄。
        老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逢春节,棺木也要郑重其事的从上盖到下仓贴上四字楹联,或“万古千垂”或“千年不动 !”尽管明明知道这是痴心妄想,但我还是坚持幻化着一种永恒的信念誓不动摇 。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母亲的棺木“房子”经岁月侵蚀已斑斑驳驳缝隙凸现 ,也被磕碰出了坑坑凹凹的痕迹。现今表面那特有的颜色,也是人手调配不出涂抹不上的,那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薰染上的,那颜色幽深、凝重、隐忍,是从棺木的肌理渗透出来的,假如说历史有颜色,或许就是这种沧桑之色吧,但我喜欢看到如此沧桑之色,也希望这沧桑之色不褪,因为这是母亲安康健在的唯一标志。
                                                           六
        第二天,挖掘机在临挖倒房子之前,我一直在现场默默守候着,一百三十多平米的房子孤零零仅剩下了一个完整的躯壳。而屋后,我当年栽下的两颗葡萄树,尽管像个没娘的孩子无人看管,有些营养不良,但它凭借阳光、雨露、大地的力量,被高高地托上了房顶,纤细的枝条依附着巴掌大小枯躁的叶片,蔓延了半坡瓦面,枝条吐出的数根藤丝牢牢的抓紧瓦缝,俨然一群铁肩道义视死如归的兄弟。房子前坡的偏厦上,放着我多年前栽在废旧瓷盆里的仙人掌,它们凭着顽强的生命力依然朝气蓬勃,正东西南北并驾齐驱,有三三两两直立挺拔的,有米把长片片相连平躺着伸向四方的。我清楚的记得,这是那年我们的家猫吃了中毒的老鼠后,声音凄厉如哭如诉的哇哇直叫,母亲跑到一里开外找回的一块仙人掌,一半用做了给猫解毒救命,另一半被我栽进了盆里。经历过数度寒来暑往仍铁骨铮铮。如今,它正委屈地和我对视,像是在说,“你们就这样把我抛弃了吗?”
        一抹秋阳淡淡的斜射过来,似是在做最后的抚摩,为它即将和我们的房子同归于尽而谓叹.......
       我从一米、二米退到丈余开外,随着两台挖掘机的轻轻撞击,眼见大门门楣顶端用白底绿漆刻下的“吐故纳新”四个大字旋即消失。瓦片、椽木,陈年土坯眨眼工夫轰然倒塌,跃入眼前的是狼烟四起废墟一片,遗憾的是我没拍下老屋房子最后消失的瞬间!
                                                                   七
        今天,当我一一审视过往生活时才顿悟,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啊!曾经随心所欲抛弃处理所有的家具物什,没有半点留恋之情。反倒认为移居城市,住进楼房购置新式家具是我们生活环境步上一个新的台阶的标志,对老家的一切,围绕房子所衔生出来的美好生活感情,完全轻忽忘却了。
       我们生命的脚步是如此急切勿忙,只知向前看,忘记了生活的起源,更没有意识到,丢掉了一切,也就丢掉了往昔生活的凭据,也丢掉了我们储存感情的记忆。看上去虽然破旧的房子曾经以崭新的面貌,构成了我们尽管简节却无比温馨的家庭氛围,老套专制的棺木曾让父母心安理得,沾沾自喜。幸亏我们当时沉着冷静地保留了下来,否则,对于那个家的记忆真的不知道该依附在哪里。
        也许,人生的脚步本该是永往直前的,在一旦找到新的灵魂归属之后,旧的物质生活只能伴随我们的后尘裹挟而去。当然事情在于它所指向的 另一面。也许正是那种内心深处的难舍,又为所承载过的感情而惋惜的矛盾心情构成了人生的诸多无奈。对此,我不得不说,所谓房子不过是人生旅途中的驿站,我们仅是出入驿站的匆匆过客,走过、路过、付出过、拥有过,安居过、忆念过,足矣!至于棺木,无非是最后连同躯体,灵魂统统交付给大地,问题是,活着,一生,于人,于己,无愧于心足矣!
      正如母亲走进我们的移民新房后,所表现出的那般喜形于色坦荡如抵,无不保持一种随遇而安的心境,忆念是当然的,离别是自然的!
                           十堰市东城开发区东风大道7号(东城明珠)1——802
                                             赵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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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鄂州市 2012-12-30 00:18:57 | 显示全部楼层
梦里水乡     
       水乡自古似乎是江南的代名词。
       但汉水之缤的水乡注定了是我家乡永远的符号,既是在梦中,我也时常被清脆的客轮汽 笛声惊醒。顺着笛声相望,必是汉水拍岸,波光鳞鳞,.不知不觉,浪花溅出了游子的童年趣事,也搅动了游子的乡思乡愁。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每到秋季汉江河水上涨的时侯,也是我们这帮十几岁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最热闹的季节,那时候,公路交通处于低级落后阶段,乡下人所有的生活,生产物资运出运进全靠水路,在我家门前就是全乡八个村的货运码头中心,热闹的很,看那场面就好比“连云港”,每天有大铁舶和中小型货轮十几艘不等,将一船船水泥,沙子运到这里,再由搬运工肩挑背驼一点点卸到岸上,再装上拖拉机,运送到家乡的巨家河水库,以保证供应大坝,溢洪道加高加固工程所需。然后再由拖拉机将粮站的粮食一车车运往码头装船运走,而我们这些混天小子有时间就在码头上窜来窜去或船上或岸边,疯跑着捉迷藏,或在沙堆上不停的翻滚、“打仗”,看着大人们汗流浃背,一脸疲惫的样子,全然不知道他们双肩到底背负着多重的担子。
        那时,安阳渔场上下30华里的范围受县水产划定的禁止渔网捕鱼区,偏有三三两两的渔民乘傍晚偷偷下网,在天亮之前收网,而我们这帮“亡命徒”常会三五成群“暗中勾结”,想尽千方百计弄条鱼划子在三更半夜冒险去收网逮鱼,之后再将网拦河撒下去,待那些渔民去收网时多是无功而返,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螳螂扑蝉还有黄雀在后”。上学,放学常常也是以车代步,只要遇到拉沙、调粮的车子就难逃我们的“魔掌”,有时拖拉机手看到我们,老远就加大油门,开足马力往前跑,不过我们早已练就了“飞毛腿”的功夫,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去,双手先扒住车后厢两腿一蹲,即可轻松上车,一副神气活现的德行细细想来,真有点后怕。
        那也是一个经济物质十分溃泛的年代。水乡人很少有闹钟手表.而停靠在河边码头的客轮却成了最好的定时器。无论大人干活,学生上学都以船为钟,每天清晨五点,客轮响过第一遍笛声,家庭主妇们就得起床做饭。二次笛响,一家老小得赶紧起床洗脸吃饭。待第三次笛声短暂想过,客轮起航调头,随着喇叭里传来悠扬的《篱笆女人和狗》主题曲“星星还是那个星星哟.......”这时候干活的,上学的也该走出家门,各奔东西了。那时水乡人只要远行,进城,坐船也是唯一的选择,又是最头痛的事情,有时急匆匆行至半路或接近码头,客轮鸣笛调头,直到“山还是那座山,河也还是那条河......”的歌声相去甚远,赶船者不得不失望地折转返回,若遇雨天那就更苦不甚言了。
       水乡的人特别热情厚道。因此远方的乡亲若出门,常常会想尽一切办法和当地乡亲攀上点亲戚,以便解除赶船的麻烦,前去借宿一晚,不管亲不亲,主人家都会不厌其烦地盛情款待,凌晨也会习惯性地照着手电,帮忙搬运行理,一直将客人送上船才肯回家.
       如今南水北调的移民大迁徙已然结束,也早成了水乡人热议的话题,他们为了北方那口井也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常居久安,不仅关注国家对移民的补偿问题,更关注自己迁入地有关移民的各项经济建设问题,但他们无论身居何方,生活如何,都会把水乡做为梦中永远的回忆!
                    十堰市东城开发区东风大道7号(东城明珠)1——802
                                                 赵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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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黄石市 2012-12-30 13:44:21 | 显示全部楼层
   日暮乡关何处是,饱含着对家乡的爱与回忆,梦里水乡记录着那个年代的贫乏与快乐。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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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2-12-30 22:46:44 | 显示全部楼层
哈哈,欢迎欢迎!写这么好的文章还称一介匹夫,我们该是二黄八调了,太谦虚呀。这里的活动,每年两次,上过半年散文英雄会,下半年年度展示,欢迎一直来哟。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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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13-1-1 21:48:07 | 显示全部楼层
很不错的真情美文!
欣赏学习!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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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鄂州市 2013-1-1 22:41:37 | 显示全部楼层
水晶苑 发表于 2012-12-30 13:44
日暮乡关何处是,饱含着对家乡的爱与回忆,梦里水乡记录着那个年代的贫乏与快乐。拜读。 ...

谢谢水晶版提读,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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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鄂州市 2013-1-1 22:45:36 | 显示全部楼层
元辰 发表于 2012-12-30 22:46
哈哈,欢迎欢迎!写这么好的文章还称一介匹夫,我们该是二黄八调了,太谦虚呀。这里的活动,每年两次,上过 ...

元超版新年好,果酱了,还望多多赐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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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鄂州市 2013-1-1 22:47:42 | 显示全部楼层
草月儿 发表于 2013-1-1 21:48
很不错的真情美文!
欣赏学习!
新年快乐!

谢谢草月来踩,祝好,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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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3-1-2 00:10: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介匹夫 发表于 2013-1-1 22:45
元超版新年好,果酱了,还望多多赐教啊

哈哈,赐新年新发展,合家皆欢乐吧,我只有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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