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屋外的清晨一片宁静。
我从梦中醒来,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的时间才六点过。想起昨天儿子吵闹着要看《西游记》里孙悟空的动画片,我便打开电脑想从网上下载几集。
昨晚,我和女儿从武汉儿童医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过了。给女儿洗完澡一切收拾妥当后时间已经过午夜十二点 了。尽管我知道儿子想看《西游记》,而且我也答应了儿子。但劳累了一天的我已经支撑不起笨熊般的身躯,意志的力量已经控制不了疲惫的身躯坐在电脑桌边给儿子下载动画片了于是,我便掀开被子倒在被窝里呼噜呼噜的睡去。
二
儿子两岁多的时候,因为鼻炎堵塞鼻孔而张大嘴巴呼吸继而严重打鼾。本来最初不算太严重,我们去了武汉儿童医院看了看耳鼻喉科的普珍医生。因为儿子是过敏性鼻炎,当时查了过敏源,过敏源不多就两种,与其他的患者来说儿子是比较轻微的了。于是开了些药作罢。
但今年来儿子白天总是张开嘴呼吸,晚上睡觉更是张大嘴巴,而且睡卧不宁常常惊醒。今年七月,经朋友介绍我和老婆又带着儿子去李时珍的故乡湖北蕲春县拜访问诊了当地的一位有名的老中医。吃了老中医开的药后儿子的鼻炎有轻微的好转,但于事无补,儿子晚上睡觉还是依然绝然的鼾声大振。无奈之下,我们又只好求医于武汉儿童医院耳鼻喉的专家们。
但知名专家的号并不是想挂就有的,尽管我们早有准备,也通过电话预约了知名专家徐忠强的号,但往往半个月以后的号在几分钟之内售罄,我们只好退而求其次,挂了付专家徐恩明的号。
记得那是一个阴冷的早晨,我们把女儿丢在幼儿园以后就早早的出发了。 其实,武汉儿童医院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来了。相反,因为有两个孩子的缘故,这两年我们没有少跑这里。但每一次一进入武汉儿童医院的辖区,就头昏。这也难怪,如今在中国,生意最好的地方就是医院了,特别是儿童医院。医院里人来人往不说,仅仅排队挂号取号的场景足可以让许多家长望队兴叹而又无可奈何。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我们才侯到了就诊。徐恩明教授给儿子做了检查后,有几分忧心忡忡的说,腺样体和扁挑体肥大要做手术切出。当时我和老婆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可能徐教授看出了我们的担忧,毕竟孩子才三岁多,做手术就意味着要切肉,做父母的哪里能让孩子做手术呢。于是,他开了许多药,叫我们吃了以后再观察,但要有做手术的心里准备。
因为老婆有鼻炎,她平时也爱在电脑上搜索鼻炎有关的情况,特别是儿童鼻炎的情况。这样的手术,老婆早已在网上查过数十遍了,所以多少有些了解。我和老婆商量后,还是想让儿子保守治疗。后来,有许多朋友也建议,别总找一个专家看,多找几个看看有没有不同的意见。
于是,我们设法又挂知名专家徐忠强的号。但徐忠强教授仍是像雾像雨又像风,我只能望他的号喟然兴叹。没有办法,又去看了徐恩明,又开了一大包药。但我们仍不死心,还是想换个医生看一看。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11下旬的一天我在网上成功的预约了徐忠强的号。
带儿子看病的那天我们早早的把儿子女儿从梦香中拉醒。尽管武汉的冬天有些寒冷,但晴朗的天空还是叫人的精神有几分的愉悦。到了武汉儿童医院后已经是八点过啦,我们匆匆的取号排队,等了两个多小时才轮到我们。
徐忠强教授头发有些花白,有五十多岁吧。尽管他看了一个上午的病了,但他仍神情饱满,充满活力。据说,他是湖北省儿童耳鼻喉专科的学术带头人,有较高的知名度。
检查的时候,儿子很听话的坐到了指定的位置上。徐教授一会儿搬搬儿子的鼻孔一会儿又瞧瞧儿子的双耳。约莫15分钟,一番详细的检查后,徐教授就说了两个字:手术,并且建议我们尽快手术。出于谨盛起见,我们问了许多相关的问题。徐教授也一一作答了。最后,我和老婆商量后,权衡再三还是决定给儿子做手术。
三
半夜两点过的时候,我惊醒了。想想天亮后不久,仅仅三岁多的儿子就要做手术了就要从他的舌根下切掉几团肉,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尽管我知道,那几团疯长的肥大的肉是导致儿子鼾症的罪魁祸首,是必须要切除的,但那毕竟是儿子身上的肉啊,我怎么能袖手旁观,我又怎么能不心疼呢?
就这样,躺在被窝里有几分抽泣的我又半梦半醒的进入了梦境。无奈之下,在五点过的时候又一次惊醒。
唉!自从决定给儿子做手术后,我和老婆的精神上不知道承担了多大的压力与心理恐惧。
有人说,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这一辈子可以不要结婚,但万万不可不做父母。这是多么经典的一句生活中的人生哲理啊!自打做了父亲后,我才知道什么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儿女是父母心头的肉”啊!
六点钟起床,在网上搜索了一个小时,天也亮了。但由于我对下载视频不熟悉,仍对《西游记》的视频下载一无所获,无奈之下我只好放弃。匆匆忙忙的关掉电脑,把女儿从温暖的被窝里拖起来,洗脸梳头,然后硬拽着尚在哭泣的女儿的小手往小区的幼儿园跑。
幼儿园刚刚开门,早到的老师正在打扫卫生。我把女儿交代给老师后便扬长而去。
四
当我开车上了武汉的三环后,才想起自己忘记漱口和洗脸,饭也没有吃。更糟糕的是,我好象忘记了关给女儿烧洗脸水的煤气的灶火。
“好危险啊!”
我下意识的惊叫了起来。于是又不得不在三环的姑嫂树路出口下然后掉头回转回家关火。回到家到厨房一看,才知道自己是这般的忘事,竟然是虚惊一场,一切都是那么平静。这个时候,老婆打电话来问我走到哪里啦,什么时候才到,我支支吾吾的无言以对。尽管如此我却不敢怠慢,一方面右手接着老婆的电话,左手握紧方向盘,而脚下却使劲的踩住油门,加大力气往前奔,想在儿子被推进手术室之前看看儿子,给儿子打打气鼓励鼓励我的小精灵。
然而,仅仅五分钟的时间之差,我错过了送儿子进手术室的时机。当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五楼手术室大门前,已没有了儿子的身影,只有老婆望着手术室的那一扇大门呆在了那里。
老婆说,儿子刚刚推进去,当她把儿子抱上手术车被护士推进手术室时,儿子拉着她的手不放并嚎啕大哭。
五
我望着手术室大门久久无语,想想儿子弱小的年纪却要承受“割肉”的巨大伤痛与折磨,心中顿时涌上了一股股酸涩的滋味。眼泪裹挟着我整个眼眶,我看不清手术室大门后我儿如何在幼稚的年龄里不该承受的无奈与恐惧,我甚至想呐喊想咆哮,我甚至在绝望之崖上诅咒自己五分钟的迟到。但面对着诺大的手术室外大厅的人头攒动,面对着几十个和我一样焦急的等待着的孩子们的父母和亲戚朋友们,我低下了头,没有让慈父的爱子之心的眼泪流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但,在手术室里的儿子却始终让我心疼让我牵挂。我不知道,儿子此刻如何在手术台上度过,儿子此刻如何在一管管的麻药的作用下脸上还挂着斑驳的泪痕慢慢的失去知觉抑或进入梦乡,此刻的儿子那一双大眼睛如何在高倍的聚光灯下去感受周围的一切、、、、、、。
我更不知道,主治医生如何强行撬开儿子的小嘴,又如何在儿子的小嘴上支撑起一个扩展器,医生又如何熟练的用一把小小的手术刀慢慢地伸向儿子的口里,往下伸再往下伸,然后,医生又如何用一把镊子揪住我儿子口里的所谓的“肥大的腺样体、扁挑体”,残忍的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象大厨在菜砧上切肉一样,切掉了他认为应该切的东西,也切掉了我儿子的肉。
于是,一团团肉从我儿子口腔下内壁的肉体上分离,然后,三、两团血肉模糊的还带着我儿子体温的小肉团跳进了一张盘子里。
那是怎样的一幕啊!还冒着热气的模糊的血肉呈在眼前,即或象我等的大男人也会心悸也会愕然,更何况那是我不到四岁的儿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要用怎样的勇气与决心去面对啊!
割儿肉犹如割我肉,割儿肉堪比剜我心。长歌当哭,只有用无雨的泪来给室内手术台上的儿传递我的祈祷我的祝福,以便减轻他的痛苦。
六
中午十二点过,流动的盒饭车推上了五楼。老婆叫我吃饭,我说不饿。她便好言安慰和相劝,我只好顺妻之意,端起一盒饭慢慢的一口一口下咽。但,我早已不知道饭菜是什么滋味了。
下午一点来钟的时候,手术室的观察窗那边叫着儿子的床位和名字,我和老婆都冲了过去。
戴着口罩的徐忠强教授和一名护士在窗口等着我们。护士的托盘上放着三小块儿子的肉和从儿子的耳朵里放出来的一小管水,我想拍一个照做纪念,但手机此时怎么打也打不开照相功能,还是老婆手疾眼快,立即用她的手机“啪”的一下与儿子分离的三小团肉照了下来。一点半钟,带着泪痕已经哭不出声来的儿子推出手术室被护士和我们送回了13楼病房。
七
生命的本身就是带着痛苦呱呱坠地而来,然后有阳光雨露,然后有父母的呵护。但,我想,每一个人的一生在享受大自然给予生命造化的同时总会伴有一些悲伤和痛苦。只是这样的无奈与痛苦过早的降临到我儿子幼弱的身躯上。不过,对儿子以后的成长来说,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先苦后甜。
因为,阳光总在风雨后。
苍天在上。祝福我儿!
2012-12-8号9号根据12月5日日记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