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冬之语 于 2013-1-31 20:27 编辑
—读《武昌城》 徐元芳 早在网上读到《武昌城》发表的消息,心里就痒痒的,在市图书馆借到《人民文学》2011、3期,拿回家细细地读起来,心随文动,一幕更比一幕惊心动魄,读到最后,才知道方方是“先写了城内即‘守城篇’,之后又写了城外即‘攻城篇’”且时间相隔四年多。惨烈!惨烈之气在守城篇的末尾萦绕在武昌城的上空,飘荡到了攻城篇的开头:陈定一的头颅、梁克斯到广州追随北伐军到了汨罗……,读完全篇,想哭,哭不出;想吃,吃不下;想说,没有声做,只有写。 声势浩大的北伐战争,四十天的武昌城攻守,参战的人数、战争的规模比现在的利比亚战争大得多,要把这写成书,可以说作家想过很多方案,列出过很多人物表,经过方方的潜心创作,《武昌城》终于面世了。 北伐军从广州出发,经汀泗桥、贺胜桥血战,乘胜追击,盯着北洋军的臂膀追到了武昌城……方方有这样一段描写:“对这场战事,马维甫满心悲观,汀泗桥,他们做了何等充足的准备,却出人意料地溃败。败在何处呢?马维甫逃到武昌做了一夜噩梦后,他明白,他们败在大势上。”(068页)可千万别小瞧这个“势”字!她在方方心目中的地位不低。“男人不怕失恋。……但男人怕失势。因为支撑男人一副君临天下的神气主要是势。有了这个,就有了男人的一切。”(方方博客:《男人的怕与不怕》)。1926年的中国武昌,“势”的情况是怎样的呢?在北方,在北洋军军官刘宗春的老家,土匪奸抢烧杀,他的妻子带着儿女逃到武昌城;在南方,北伐军一路冲杀打到武昌;武昌城里到处抓人砍头示众;学生从武昌出发追随北伐军;武昌城内20万人,直属刘玉春司令的只有二千多,溃败而来的杂牌军好几千。这是杀人之势,这是血战之势,这是置人于死地之势。 对于八十多年前发生的这场著名战争,作家没有把笔端停留在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的描写层面,而是通篇都浸透着人类的共性——情!夫妻情、恋爱情、同学情、战友情、亲戚情、兄弟情。“马维甫闻讯而至,无奈间,他吞吞吐吐说了袁宗春如何死在路上。喜云的母亲眼睛立即瞪得溜圆,她直勾勾地望着马维甫,一滴泪也没流。马维甫心里虚得慌,想说几句安慰话,可还没出口,喜云的母亲便一头朝墙撞去。”(071页)这就是夫妻!就是在这里——宾阳门的城外,北伐军的战友们正在进行惊天地、泣鬼神地生死营救:攻城总司令李宗仁一声令下,叶挺独立团的奋勇队在曹渊营长的率领下直逼武昌城,连长莫正奇把云梯架在战友们的尸体上,冲上了城墙,奋力拼杀,“莫正奇的身后,云梯的垮塌和断裂加剧了。守在城楼东北角的大刀队奔了过来,连一秒钟对峙的过程都没有,径直朝着登城的莫正奇几人,挥刀而上……他们或被砍死,甩下城楼,或直接从城楼上坠落下去。”(025页)莫正奇肩被砍伤,几把大刀同时要落在他头上时,他选择了跳楼,他发现了两条腿都断了的表弟梁克斯,把他拖到墙根儿下,说“等我们打完这一仗,我就来救你。……我一定会救你,一定会来的!”在战友们的遗体和伤残战友的对话中,莫连长找到了曹渊营长,他快速写道:“天已露晓,进城无望,我营仅剩下十余人,但革命军人有进无退。如何处理,请指示!曹渊。”突然,曹渊中弹身亡。为了救战友,活着的人舍生忘死、前赴后继、自觉自愿地先后实行三次营救,有郭湘梅、吴保生、二强子、张文秀、张结子等十多人牺牲。“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书,最难写的是精神。有的人写书,打得满天飞,见人不见心,只是讨个热闹而已;《武昌城》对心灵的刻画是匠心独运。我们知道,在叶挺的独立团中,当时有很多骨干是共产党员,但是方方只字没有提;她重笔写了“梁克斯”,并且说是马克思的克,恩格斯的斯,(这就把共产党的祖师搬出来了),是不是梁启超的梁?只是我的猜想。梁克斯的言行影响着周围的人,他把准备做和尚的罗以南劝说到投身北伐,他自己从司令部机关主动请战到奋勇队,受伤以后,“我愿意为我的理想毁灭我的肉身,燃烧我的灵魂。”(024页) 守城篇,对城内的每一个人的灵魂都作了精确的描述:对丑恶灵魂的无情鞭挞,溃军在难中抢劫、强奸;对高尚灵魂的颂扬:陈明武、周晋成先后策反马维甫;郭文君拿出一包大麦炒面救人;孟洋人用绳子坠城而下,到北伐军中说和,开城门救百姓,“只要能帮助大家,我也可以舍身。”(042页)对督察宾阳门防守的参谋马维甫心灵的描述,更是动人心魄。在汀泗桥的战败退跑中,参谋袁宗春被流弹击中,马维甫没能停下救他,“马维甫相信自己不出一月,就会死在宾阳门,因为他时刻能见到袁宗春的影子紧贴在身。”(069)马维甫的舅舅家在武昌城里,表妹洪佩珠是他心上的人,而洪佩珠的同学中有不少是革命党人,这就有不少的人和事撞击他的心灵;袁宗春的妻子儿女找来,交给他负责安排,他身上的担子重啊!他心系着武昌城里的几十万百姓的生命,当面向守城司令刘玉春谏言:“我会弃守。……以我一己的遗臭万年,来拯救众生。”(089页)就是这位重情义、忠于职守、还能容忍革命党人的热血青年,在宾阳门打开之后,“贺团长递给他一张纸,马维甫接过看了看,上写有,此系开城有功之人,见条一律放行,不得骚扰。下落唐生智的名字。”马维甫拯救了百姓,拯救了自己的良心,他在宾阳城门楼上痛苦的想到对不起战友,对不起全身心热爱的人,对不起上司,“他走到城楼边,没有半点犹豫,他纵身一跃,风从耳边呼啸而过。”(107页) 肉体的人总是会死的,精神的人永存,他们虽死犹生。现在我们去武昌,对司门口、大东门、长春观都别有一份敬仰,尤其是还有那一座“兄弟坟”。 2011-4-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