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亲 的 叮 咛 ——写在母亲“二七”之际 母亲走了,我再也没有母亲了! 在料理母亲丧事后的答谢宴会上,朋友们说,“你母亲在92岁高龄离去,应该算“喜”丧啊,不必悲悲切切的,高兴点,来,干杯!”是的,无论是从淡对生死的角度,还是按本地“喜”丧之风俗,母亲在年过九旬后安然离去都该淡然面对才是。但是,我却难以接受母爱永远离我而去的现实,我真的很难超脱起来,对我而言,丧就是伤,伤心之极,“喜”从何来?但,在朋友们面前,我不能不礼节性地举起酒杯,一声“干杯”没能说出口,我眼里却浸满泪水,此时,似乎有一个亲切和蔼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你不能瞎喝酒啊,这酒可不是好东西呢!”这是母亲的叮咛。 那一年,母亲的身体有些支持不住了,一个人生活在乡下实在让我不放心。好在这次母亲也感到力不从心了,毕竟是八十四、五的老人了,不得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的老屋。在我这里住下不久,我才发现,老年人常患的老年痴呆似乎一天比一天重些了,我后悔没有在父亲去世后就把她强行接过来,在乡下一个人孤单啊,不能与人交流,还不憋出病来的!我也庆幸这次她能听从我们的安排及时接进城来,不然后果不堪想象呢。 有一天晚上,我走进她的房间,见她坐在房里发呆,我打开电灯,问她怎不睡下?老人见我进来,惊异地拉着我的手说:“你怎能喝这么多的酒?”“我没喝酒啊!”我一片茫然地辩说着,因为我的确没有喝酒。“你都喝成这样了,还说没有喝酒?我晓得,喝醉酒了的人都是这样,明明醉了还说没喝酒,你看看,你这脸都通红了。”说着,心痛地用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脸颊,一如儿时母亲对我的亲切抚弄,“你看看,多烫手啊。”我不能再说什么了,任凭母亲唠叨着,抚摸着。“你说说是谁把你喝成这样的?这人啊,怎不知轻重,酒是什么好东西啊,该喝坏几多人呢,硬逼着喝,喝成这样了,他就高兴了?你说啊,是谁把你喝成这样的?”看那生气的样子,似乎要我说出人来了她去和人扯皮,和人拼命似的,我眼里含着泪不说话,我想不出什么话来表达此刻的心情,静静地听她说累了,心气也平和些了,本想从她手中抽出我的手来,好扶她上床睡觉的,谁知她反而捏得更紧了,“你还要去喝啊?是不还有人在逼你?” 我无奈,摇摇头,只得在她身边坐下。她看我不走了,这才放下心来。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绪也轻松了许多,“听说有个人喝醉了酒,倒在路边不省人事,呕吐得一塌糊涂后睡着了,后来一只野狗过来把呕吐物吃了不算,还用粗糙的舌头去舔醉鬼的脸,这醉鬼还说,‘姆妈,你轻点揩啊。’你看,醉的狠不狠?把狗子都当他的姆妈了!”讲完后她凄然一笑。 我知道,母亲向来因为耳背很少与人交流的,她不知何时从哪听来的这则笑话就记在了心里,并把它当真事儿联系到了她的儿子,从心里担心着怕她的儿子也会喝醉了倒在路边无人照看,今天也许她正想起了这码事,为我担着心的,我刚好进来了。 这一晚,我陪她坐到很晚很晚,尽情享受这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怜爱,也不忍心离开她,生怕拂了她的这片怜子之心。最后,我看她实在有些困倦,就附在她耳边说,“您睡吧,我不出去喝酒了的”。她才点点头说,这就好! 母亲啊,今天,在这个特殊的场合,我因为您的离去而举起了酒杯,却再也不能当面聆听您的千叮咛万嘱咐了,您叫我情何以堪! 2013.3.12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