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冷眼向阳 于 2013-3-17 19:52 编辑
造化也弄人 文 张宽胜 有时在不经意间,比如说在我临出门或是正远望一大片金黄的油菜花时,一些或远或近的事总会猝不及防地在我意识里闪现,它的到来往往会唤醒某段岁月中一些或美好或阴暗的记忆。
那是我在村小任教师的日子,那个时期民办教师的最大的愿望是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洪师或者通过民转公成为一名国家公办教师。这在当时靠土里刨食有乡下人眼中算是成功人士。带着这份美好的期盼,我在平时工作的间隙,从没间断过自己的学习,我的身边总会有一些初高中的语文和数学课本或资料,供自己学习。那个成为公办教师的梦想竟像一个莫名的蛊惑,吸引着年轻的我在梦想的道路上艰难地跋涉。
记得有一天,有一个以前是我初中英语教师,后来又辞掉民办教师的人,他叫李早兵,当年他不过二十大几岁。因为有民转工考试,他得知消息后,从蔡甸辗转回到新滩,准备通过找关系去参加民转公考试。后来听说他还是没有能如愿参加那个改变自己命运的考试,许是他脱岗多年的缘故吧,其细枝末节我不甚明了。 那天他找到了我所在的车路小学,在小学食堂里为他接风后,我们几个人来到小学背后的东荆大堤上席地而坐.我们背后是终日流淌的如绸缎一样的东荆河,彼时正是放晚学的时候,村庄静静地躺在橘红色的夕阳里,河对岸的芦苇丛林如一个绿色的大毯子,在我们视野里漫延。那样开阔的环境,让我们彼此的交谈变得无拘无束。
当时他说了很多话,印象较深刻的是,他要是能再熬四五年的话,他一定能在民转公考试中打通关,成为一名令所有乡村人羡慕的铁饭碗教师。因为他原来教的是英语,曾经给他培训过的知名英语教师(后来成为洪湖市考研室的英语教研员)周孔信,非常看好他的英语能力。我知道周孔信也是我高中的英语教师,当年他是上海交大的高材生,因为是“四人帮”的爪牙,才被流放到我们新滩高中。他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几乎能和中央台的播音员媲美,据说他在新滩大礼堂作三四个小时的检讨,居然没有稿纸且能出口成章,用今天的话说是脱稿发言。一向不正眼看人的周孔信能瞧得起他,足以说明我的那位初中英语老师李早兵同志的英语的实力。用李老师的话说,英语老师在当时是非常稀缺的人才,只要能参加民转工考试,就等于转了正。
他说出那样一番话时,我能看见他满脸的无奈与忧郁,我们听了他的话,除了扼腕叹息外,并没有其他法子可想。我们只能说出行行出状元这一类安慰他的话。他只是一个劲的摇头,那种惋惜与苦恼已经写满在他憔悴的脸上。
后来,我如愿地考上洪师,又过了几年我调到现在任教的新滩中学。回望我走过的人生轨迹,当初对公办教师的垂青,早已被单位没完没了的检查和各种花样繁多的填表总结所绑架。面对入不敷出的工资,日益高涨的物价常令我怀疑当年的选择是否正确。再者那些当年没有转正的民办教师后来被辞退后,南下到广州深圳民办学校教书,其工资翻了我等两三倍还不止。如今,我我丝毫也不感到比当年羡慕我的农村人高尚,甚至在某些方面还不如他们。现在有些乡下人靠喂鱼或种菜发家致富,已经在省城里买房买车,风风光光地过起了城里人的生活,也有不少人在我所在的乡镇买了花园似的商品房。而我们这些所谓的公办教师却只能蜷缩在窄小的福利房里苟延残喘,过着食无鱼出无车的底层人的生活。
天意亦如此,造化也弄人。当年没有能参加民转公考试的李老师,年收入早已突破六位数,现在他已有一辆运鱼的大罐车,和一辆小轿车,且在武汉城区有了自己的房子。有时在我散步的汉洪大道上,就碰到他开的鱼罐车从我身边驶过。当然是他开的车刚刚到我身边时,先鸣笛然后停车,再拉开车窗,露出一种成功人士所特有的微笑,随口说,有时间就到我那里玩,我现在不到蔡甸在纱帽,我的手机是…….
然后是他的车绝尘而去,留下一脸茫然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