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花园
过完大年之后,我携家带口从四川老家回到武汉。
从异乡到故乡,再从故乡到异乡,家就这样在低丛的小汽车的入蜀与出川的山路之中回味与盘旋,无论出蜀与入川,孩子们总是那么的兴奋,而我和妻早已疲惫不堪。但幸福之路总是伴随着劳动与付出,家就在前方,更前方。我们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披星戴月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最后才在半个月前的那个夜晚临近午夜之时回到了属于孩子们的温馨之谷回到我们的领地。
我和妻都是随川而下的异乡人,对于武汉来说,这里的家是属于尚小的孩子们的。他们在这里出生,他们在这里成长,而我和妻只是家庭的两只梁柱。而总是在外奔波的我呢,更是使家能一刻不停的转动起来的那个拉磨的老黄牛。当然,回到武汉的第二天,风尘仆仆的我没有来得及休整,又开着车去了外地,一头又扎入了紧张的销售工作之中。
我是在渝一家民营企业驻鄂的销售代表。所以,湖北不单有我的家,我的领地,湖北还是我的目标我的方向,湖北更是我的用武之地。
春天总是美好的季节。无论是农人还是商人或者其他什么样的人,只要他不想虚度此生,我想,他一定不敢懈怠春天。“一年之计在于春”,谁懈怠了春天,那春天也会给予他回报---懈怠他的人生。
我是那种可以懈怠春天风景但却从来都不敢懈怠春天的人,每一年从四川老家过完年回来之后,总是我最忙碌的时候。十年了,十年来,我总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度过的。
自然,今年也不例外,回到湖北,我就这样不停的跑着寻找着我的寻找,在半个月的时间里,跑遍了大半个楚城荆地。就这样,奔波了一圈之后,疲乏已极的我才于昨天周六的晚上回到武汉,回到家。
尽管这一段时间以来跑得很辛苦也很累,尽管今天又是周末,但我并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早晨七点钟我便醒来,翻身起床,披衣洗漱完之后,渡到了我家的阳台上去享受春天的美景,呼吸春天里新鲜的空气。
我抬头一望,春天就是春天,一切都是那么清新。花儿开了,柏树榕树梧桐树也星星点点的冒出嫩芽,早熟抽芽的柳,这时全身也披上了绿的盛装,被早起的风儿挽着手臂在小区的堂前屋后悠闲的溜着她千金小姐的细步,连鸟儿的鸣叫也带着花儿的味道,在嫩芽的树梢间拽着春天在跑。
然而,这些美好的风景在我低头向下一瞅时戛然而止,
我们家住一楼,屋外有一片我开垦出来的不大花园。当初从别人手上买下这套房子的时候,我就看上了屋外的这一小块空地。
我是那种喜欢有山有水有土的地方。但居家于现代的都市里,这样的居住理想,对于象我一样外来的二等公民是一种奢望,一种幻想。在房价比金砖还贵的当今的中国,我庆幸通过自己的努力,在三年前买下了这一套缺水缺山,但不缺土的房子,结束我漂游不定的二十年的生活,给孩子们一个稳定的地方,给他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温暖的家。
我们家搬过来后,我买来锄头铁锹什么的,休整了一番之后又买了小花小苗种在园子里。前年,我还从四川老家移植了两株海棠花到我的园子里来呢。这样,在我一点点的努力下,昔日的荒芜之地已变成了花草争宠,蜂蝶飞舞之园。
因为小区物业收费低,又时常有些住户拖欠或者不缴纳物业管理费,致使管理我们小区的物业公司总在换,自然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的物业公司根本无暇顾及小区里的绿化了,相反,绿化之地被占去种菜,或者养鸡养兔什么的。要不然,就是仍由野草漫长,或者被践踏被堆积成垃圾场。
我站在阳台上,低头向我的园子望去,被寒冷的冬与人的行为摧残之后,园子里已没有了生机。土地板结了,楼上抛下来的垃圾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园子里,几十只塑料袋挂在了正在发芽的海棠花和树枝上,被雪水浸泡的树叶一片片一层层粘在泥土里。只有被垃圾和树叶覆盖之下的那些顽强生长的野草发出绿色的信号才让我看到了我园子里肮脏的凌乱的春天。
回来这么久,因为忙,近在眼前的花园我还是第一次仔仔细细的看它。然而,不看则已,一看便是惨不忍睹,甚至潸然泪下。我抑制不住自己情绪,我拿起半截的锄便夺门而出直扑我的花园。
捡拾垃圾,铲除杂草,挥锄翻泥。不一会儿功夫,一溜溜新鲜的泥土跳了出来,清新的泥,带着冬藏的梦想与余温向我迎面而来。这是我记忆中的泥,是原野沃土上老农吆牛犁铧的泥。
尽管我从小就不生长在农村,然而我对泥土有一种特别的情愫。我出生在川北大山里的一座煤矿里的,然后在那里长大直到工作后离开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小时候,由于在煤矿做后勤工作的父亲一人要养我们全家六口人,生活十分艰难。再加上,母亲瘫痪常年卧病在床,一方面又要给母亲治病,一方面又要供我们几个孩子上学。父亲每月仅有的四十多元的工资只是杯水车薪。为了解决我们几个孩子的吃饭问题,在当时我们老家方圆几百里享有盛誉的大厨的父亲工作之余,顾不上身子的疲惫,拿起锄头和水桶直奔煤矿周围那些荒芜的土地要去。
那个时候,国营煤矿范围广,附近的闲置土地也很多。许多拖家带口的人家便就近垦荒掘地,种瓜种菜,填补家用。
父亲是一个勤奋的人,总在上班之余披星戴月的垦荒种地,为我们解决吃饭的问题。自我打记事起,我便跟在父亲身后,与他一起掘地下种,挑水浇菜。
我对农事的理解就是从父亲那里学来的,虽然那很浅薄很单调。但在那个贫困的年代里,使我对土地与粮食有了最亲切的感受,以至于我在煤矿刚参加工作之后,有一次我喝醉了酒,沿着煤矿的唯一一条铁路线走,看见一名头戴草帽的老农在艳阳的烈日之下仍挥汗锄地,我酒后真情流露,情不自禁的双膝跪下,然后向老农拜了三拜,泪流满面向老农吐着真切的话语:
“您、、、们,才是、、、最值得尊敬的人、、、”
尽管这事过去二十几年,但当天的情形仍历历在目。
我离开故乡在外地飘迹二十多年了。最近十多年,做了销售工作之后,我来往的地方就更多。走的地方多了,自然见的也多了。这几年,让我印象最深的不是车子越来越多了,路越来越宽了,楼越来越高了。而是土地越来越少了。
我总有一种惶恐,使我们泱泱大中国的13亿人口耐以生存的土地越来越少了;我总有一种恐慌,一眼望去大批土地荒芜,良田被圈;我总有一种恐慌,昔日的广袤的土地之上,是别墅是厂房是所谓的城市扩张运动是高楼林立。
不知道,我是杞人忧天,还是无中生忧?在滚滚的经济大潮之下,水草无依土地无依。我不知道几百年上千年之后,我们的后代是否能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但愿到那个时候,我们人类的粮食不是由象我门前一样的小花园来供应。
构思于2013年2月底3月初,写作于武汉东西湖2013年3月21日22日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