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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五月红 于 2013-3-27 18:50 编辑
我的小脚奶奶
文/兰心蕙质
我对“三寸金莲”的认知，是从奶奶那儿感受到的。小时候，只是感觉好奇，奶奶的小脚咋就恁小恁有型呢？还有她脚上那双绣花鞋，前头尖尖，后跟浑圆，鞋长也许真不过三寸，那小巧玲珑的形状简直就像一朵婷婷含苞的莲。后来我老缠着老爸追问了无数次，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的脚长不出奶奶那好看的形状，原来奶奶那双小脚是从小被白布一层层、一天天慢慢缠裹而成的。我也从爸爸的讲解中了解了“三寸金莲”的由来，虽然当时懵懂的我并不能完全理解那些封建的陈规陋俗，但我隐隐感觉到疼——那些被裹在白布里的小脚一定有着锥心的痛！
奶奶并不喜欢我（那时我一直这么固执地认为），她喜欢的是我哥哥。我和哥哥年纪相差不到两岁，因为妈妈是那时村里唯一的女高中生，所以被选进村委会当了妇联主任还兼任会计，她每天忙得根本没时间管自己的儿女，看顾我们的责任自然而然就落在奶奶身上了。哥哥性格温厚，而我从小刁钻古怪，因此，凡事总是我占上风。记得有一次，爸爸的学校派遣他去市里学习，回来时带了几本连环画和苹果、橘子等零食，奶奶给我和哥哥分了，零食平均分配，而连环画全给哥哥了。我嘴里叽咕着，邪眼瞪着哥哥，这些没逃过奶奶的眼睛，她用手点了下我的脑门说“你个女伢子，有得吃就好，那些个书呀画的是男伢看的，你瞪个什么眼？”我委屈地甩甩头，大声说“凭什么哥哥可以看，我就不能了？呜呜，我要嘛，我要嘛...”哥哥见我哭了，赶忙将一本小人书递到我面前“妹妹莫哭，这本《岳飞》我看过了，就给你吧”。我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伸手接过小人书，冲着奶奶扮了个鬼脸，得意地笑了。每逢这种场合，我从哥哥那儿赢得胜利的骄傲，总换来奶奶这样一句“鬼女伢，嘴巴戳破铁罐子，心眼精成个小兔子，么样得了哦”，但她说这话时，嘴角分明漾起了笑靥。
那个年代生活有点清苦，村里一般家庭的孩子是难得有小人书看的，更别说能隔三岔五的吃到零食。一来因为他们一般都兄弟姊妹多，不像我家就我跟哥哥俩；还因为大多数家庭的父母都是靠种田为生，不像我们的爸妈都有工作有固定收入，相对而言，我们的童年算是快乐幸福的。只是，小孩子永远不知道大人的难处——我后来才知道，爸爸为了给我和哥哥买连环画和零食，在外面不舍得吃顿饱饭，回家都没有坐车，那蜿蜒几十里的长路，他走了近两个小时才到家的，难怪每次爸爸出差回来都是夜里啊！
奶奶不仅仅要带我和哥哥，还操持着一家人的衣食住行。记得那时候，一年到头家里很难得吃上几次肉肉，或许就因了这份难得才更使得那香喷喷的滋味总是那么馋人。每一次炖好了肉，奶奶总是依次盛给爸妈和我们每个人，往往轮到她自己连汤水也没有。妈妈每回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奶奶，而奶奶总是笑着说“傻媳妇，你不知道婆婆我吃素啊？别夹来夹去的，快点吃，吃饱了还要为村里做事捏”。那一刻，我看见妈妈眼里有晶莹的泪花在闪动。在我们那个小小的山村里流传着一句民谣“婆婆背个鼓，到处说媳妇；媳妇捧个锣，到处说婆婆”，可见婆媳关系的紧张和尴尬。而这一点在奶奶和妈妈之间却是荡然无存——我只看到奶奶疼妈妈，甚至爸妈有点小矛盾拌个嘴啥的，奶奶总是站在妈妈这边，毫不留情地训斥爸爸，更有一次，因为爸爸把妈妈给气哭了，我第一次看见了奶奶用扫帚狠狠抽了爸爸两下呢，还是妈妈给拦住了才免了老爸更多的皮肉之苦。妈妈对奶奶的好，生活中夜随处可见：只要回家，她再累也要接过奶奶手中的活计，好让奶奶得到哪怕是片刻的休息，每逢过年，她自己都不舍得扯上几尺花布做件新衣，倒每年都要给奶奶添置几件新衣裳，奶奶那小巧玲珑的绣花鞋后来也都是妈妈每晚在灯下熬夜一针一线做好的，为这个我没少吃醋“干嘛不给我做好看的绣花鞋呢？”，妈妈总是微笑着说“小孩子就不要穿绣花鞋了，穿着脚疼哦”，这话真管用，以后我再也没闹过。
我家里还有一个特殊成员，那就是我的“二爹”（爸妈叫她”二爷”），我所以感觉特殊，因为“二爹”不是个老头，而是个双眼失明的老太太。她的脾气很乖戾，这大约是源于常年不见天日的缘故吧，很容易烦躁，我跟哥哥一闹，她就会骂人，总是奶奶和颜悦色地劝说她“小孩子哪有不闹的？你就甭跟俩淘气包来气了”，说完就搀着她去屋外晒太阳。在我的记忆里，尽管“二爹”脾气不好，可奶奶和爸妈对她都能忍耐，而且都对她特别的好。也是长大后才知道，“二爹”原是爹爹（我们这儿叫爷爷为“爹爹”）的妹妹，因为从小双眼不见终身未嫁，爹爹的父母双双过世后，爹爹的兄弟姊妹都不愿管“二爹”了，是奶奶主动将“二爹”接到家里，从此就成为我们家的一员，爹爹过世后，奶奶依然如故善待“二爹”，有好吃好喝的，绝不会少了她。“二爹”是我家老辈人中寿命最大的一个，活到了八十八岁。
我还记得奶奶临走的头天晚上对爸爸的嘱托：“我的儿，我这把老骨头怕是不行了，不能再帮衬你们了，以后你们要好好过日子，冬英是个能干的好媳妇，凡事听她的错不了，别老耍你那大男人的臭脾气啊！还有，你二爷也是个苦命的人，你们也要好好待她。做好有好报，会给你的俩个淘气鬼积德造福的。林林（哥哥的小名）天性忠厚善良，喜欢画画，红儿（我的小名）也是个好女娃，聪明伶俐，以后要好好培养他们，都会有出息的...”
奶奶走得很安详。走之前我看着妈妈喂她吃了一小口肉，还喝了肉汤，那时我才明白原来奶奶根本就不是吃素的，也是奶奶临终前的话让我改变了她老人家“重男轻女”的一贯看法。而后来哥哥终于成为小有名气的画家，这一点也验证了奶奶的预言，当然不仅仅是好人的好报，还因为“天道酬勤”，这也是奶奶用行动教会我们的人生格言。
奶奶走了，可奶奶的形象、奶奶那好看的“三寸金莲”一直停留在我记忆的深处，在我的生命里鲜活，从未走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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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黄冈市 2013-3-27 13: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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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真实所以看到熟悉的文字只会想到仿若眼前曾出现一位和蔼慈祥的老人!
咋写的感觉说我家的事咧
人生的万件事情，总好像是互相模仿？你今天遇到的事情，从前好像已经遭遇过了，只是细枝末节有点不同罢了 ！ 
发表于 湖北省黄石市 2013-3-27 16:49:56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