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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吴二师
受五四新文化运动影响的文学青年，几乎都做过创作的梦、而且还大多是做那种创作长篇小说的梦。
那会儿，社会上文盲多，识字的少，要是能写小说，特别是会长篇小说，那就是文曲星下凡了，要受万人敬仰的。
其中有一大帮子最终梦想成真了的文学好汉们动不动就写砖头样厚一部的长篇小说，他擎一块在手，沉甸甸的，你就争先恐后，弄个二块出来，还有人干脆出手就是三大块，叫做这个“三步曲”，那个“三步曲”，可强中还有强中手，这当中就冒出了那么一个不要命的，他从头到尾竟然创作出了上百部小说，部部都比板砖要厚。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恋爱小说家”张恨水先生。光他的一部章回小说《春明外史》就长达九十万言。
以长短论高低，以长为“美”的观念自古就有，尤以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为烈，延续到了今天，又更有愈演愈烈，越长越好，长得惨不忍睹的趋势。
百度告诉我，我国一年出版长篇小说二千多部，加上网络连载的长篇小说，这是一个怎样让人头晕目眩的数字啊！
所以，复旦大学教授、博导吴中杰会说：“我国每年出多少部长篇小说？以前我听说一年出版长篇300多部，我以前搞文学评论，每年基本上把全部小说看完，作出评价。现在一年能产生这么多部长篇小说，怎么能看得完？根本看不完，所以也不评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在还没有太多爱情小说和爱情电影可看的时候.张恨水的《啼笑姻缘》《金粉世家》我都是夜以继日一口气看完的。但我现在只记得当时很激动的看，却一点也不记得看了什么内容，因为后来我又看了很多爱来爱去的爱情小说或电影，反正内容都是俊男美女，爱来爱去，山不转水转，啼笑因缘，悲合离欢，就象那歌中所唱的我爱你呀你却爱上了他或她，记忆中分不清哪些是张恨水的故事，哪些是李恨水的故事。
鲁迅的小说全部加起来也就张恨水的一本《春明外史》差不多厚。
而且，鲁迅一辈子只写过一篇短短的叫做《伤逝》的爱情小说,
我敢说，读过《伤逝》而不被打动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这是一篇只需看过一遍就让人难以忘怀的爱情小说，第一要生存，爱才能有所附丽，这样精辟的爱情警句，这样深刻独到的爱情感悟，我就是活到一百岁也不会忘机的。鲁迅真是太历害了，鲁迅的笔也真是太神了，既便是被他一笔带过的那几只小油鸡和其貌不扬也并不可爱的小狗阿随，好多年之后也仍然还在我的脑子里打转。而且这样的小说我可以一读再读，读的我心服口服，读的我五体投地。我20年前看的激动不已感慨万千，20年后再看，也仍会为涓生的悔恨而觉得隐隐的心痛 ，“我愿意真有所谓鬼魂，真有所谓地狱，那么，即使在孽风怒吼之中，我也将寻觅子君，当面说出我的悔恨和悲哀，祈求她的饶恕；否则，地狱的毒焰将围绕我，猛烈地烧尽我的悔恨和悲哀。 我将在孽风和毒焰中拥抱子君，乞她宽容，或者使她快意……。”这种悔恨的要到地狱里去再见爱人的沉痛心情是绝对能得到普遍理解和认同并产生强烈共震的。
这篇短短的《伤逝》毫无疑问是五四时期最深刻的爱情小说，读完了之后我们想到的绝不仅仅是爱情的问题，它能让人海阔天空的联想全部的人生的问题。象这样出色的爱情小说，无论长短,直到今天我也未见有能出其右的。
一个人的一辈子能写出一篇这样的爱情小说就太够了，从它在《彷徨》这个小说集子中出现以来，该有多少人多少遍的读过它啊！而谈论它研究它的文字又超出了它本身的篇幅几千几万倍呀？张恨水那些事过境迁的象我这样的人绝不肯看第二遍的爱情长篇能和它比长论短吗？
写小说又不是打架斗殴，要讲个人多势众，张恨水的韩信将兵多多益善实在是一种浪费。
少说话也是一种环保。现在的文字垃圾已经堆得天样高了，学习鲁迅首先要学他的文字环保精神。以尽量少的字数传递尽量多的信息，以最短的篇幅写出最深刻的思想来。
《梦溪笔谈》里有一个故事相当有意思：一个名叫柳开的书生在应举考试时，羽扇纶巾，穿着华丽，载文字千轴于独轮车上，招摇过市，投于主考官帘前，想以此惊世骇俗，取得功名。而另一个叫做张景的书生，只在袖中带了一篇短小精悍的文章交给主考，主考阅后大为赞赏，选了张景为优等。于是，时人慨叹：“柳开千轴，不如张景一书”。
我也慨叹：张氏百部，不如鲁迅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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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13-3-29 17:2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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